盧循的臉上肌肉都在跳動着,看着徐道覆的雙眼,沉聲道:“你就這麽确定,按你的打法,一定可以打敗劉裕,攻占建康城?”
他說到這裏,轉身一指遠處的新亭要塞:“還是說,你敢立軍令狀,按你的打法,給你二百個,不,給你三百個長生人怪物,混在五千人裏沖鋒,就一定能拿下這個新亭要塞?”
徐道覆的臉上肌肉也在劇烈地跳動着,連帶着他的身體,也因爲急促的呼吸和大口喘氣,那些傷痕,也在一扭一扭,看着就象是蜈蚣在爬動。
盧循的話說到了他心中的痛處,他确實沒有把握,敢立軍令狀一定能破城。
盧循冷笑道:“你也知道啊,沒有把握一定能拿下建康城,甚至是這座新亭要塞,隻要劉裕在,他們的軍心民心穩定,以劉裕的指揮,有的是辦法破解我們的各種攻城之法,你現在覺得自己用兵打仗,能強得過前任黑袍,後燕皇帝慕容垂嗎?他是打仗本事不如你,還是長生人的數量沒你多?廣固之戰中,他先後出動的長生人鬼兵不下五千吧,都直接從空中扔到了晉軍的陣線之中,打赢了嗎?”
徐道覆的身上開始冒汗,他咬着牙,沉聲道:“那些攻城的是北府軍的精銳部隊,知道怎麽對付長生人怪物,這新亭的守軍…………”
盧循哈哈一笑:“新亭的守軍你看好了,打的是孟懷玉的将旗,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在這裏,但起碼這些也是他從曆陽帶回來的部下。這樣重要的要塞,劉裕不可能隻是讓新征的民兵來防守,一定是重兵防禦,精兵作戰。我們用長生人怪物沖鋒,恐怕沒接近城牆,就會給他們消滅或者阻擋住了,到時候損兵折将,沒攻上城,先變成怪物來咬自己人,最後就是幾千長生人怪物在城外遊蕩,卻進不了新亭要塞,你想試這個?”
徐道覆咬着牙,恨聲道:“起碼先試試再說,趁着晉軍立足未穩,趁着劉裕剛回來,我們可以…………”
盧循一指江岸,厲聲道:“你管這個叫立足未穩?劉裕的軍才,半天時間就可以布置好全城的防務,現在他們是嚴陣以待,絕不是什麽立足未穩,而且劉裕是把精兵銳士都外出布置在新亭,石頭城,積弩堂這樣的要塞之中,這樣盡可能地避免在城牆上的防守浪費人力和兵力,你号稱兵家,連這些都不知道,還談什麽用兵如神?”
徐道覆站起了身,一指新亭要塞,沉聲道:“不管是不是可以用長生人鬼兵打下新亭,隻要我們一鼓作氣,至少可以搶灘登陸成功,然後上岸焚船,以示有來無回的決心,就算靠着人命卻填,輪番攻城,也一定可以拿下新亭要塞,新亭一下,我們就可以直沖建康城南門,劉裕這種集中兵力于一點的戰法,就可以完全破解了!”
盧循冷冷地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新亭要塞下面有地道,有補給,可以通過援軍和糧草嗎?當年我們跟劉裕不是沒有并肩作戰過,守洛陽金墉城那次,他兩千人馬,就可以守住西燕慕容永的五萬大軍,那可是不乏甲騎俱裝,攻克過長安城的鮮卑精銳啊。當時你看到這場仗,感覺如何?”
徐道覆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之色,當年的情景浮上心頭,他的手緊緊地握緊成了拳頭,卻是無法回應。
盧循冷笑道:“這種小而堅固的要塞,隻要區區數千人馬,就可以守住十萬大軍的強攻,再說我們現在連攻城器械都沒有,如何強攻?靠了長生怪物攻城,要是攻不下來,那全軍看到這一幕,士氣必然大降,就算上了岸,還可能驅使他們奮力進攻嗎?我的徐師弟,上次我們在海鹽得手後,你就是向孫恩提這種冒險進攻的建議,要我們全軍上船入海,然後從大江口直取建康,結果碰到蒜山之戰,又碰到了江面無風,船隊無法前進,導緻功敗垂成。”
“現在,我們面臨和當年幾乎一樣的情況,劉裕已經搶在我們之前趕到了這裏,占據了有利地形,這新亭要塞,就如當年的蒜山一樣,已經給晉軍搶占,我們失了先機,隻靠所謂的氣勢或者長生人鬼兵來攻打,并無多少勝算,一旦失敗,反而會折損士氣,讓軍心浮動,别說今天,就算後面也難打了。所以,現在我們需要的,是沉住氣,靜下心,等待時局之變。”
徐道覆不滿地搖着頭:“哪會有什麽時局之變?我剛才說過,時間隻會對劉裕有利,他不停地會有各路援軍到達,也會有源源不斷的民夫經過訓練成爲合格的戰士,甚至在荊州的劉道規也會出擊抄截我們的後路。我們就算攻不下新亭,也完全可以紮營圍困這座要塞,大軍北上,直取建康南門,總比在船上空等要好啊。”
盧循微微一笑:“這就是你隻知将帥兵法,不知時局的缺點了。劉裕現在盡出他的精兵銳士,布防外圍的各個要塞,可是城中卻是兵力空虛,你可知道,當年八王之亂時,骁勇善戰,号稱再世韓,白的長沙王司馬義,是怎麽死的嗎?”
徐道覆的心中一動:“是當時城中的宿衛軍,如司馬越等将領,以爲兵力不足,打下去必敗,于是發動了兵敗,擒拿了司馬義,送給了城外的敵軍。”
盧循滿意地笑道:“這就是了,我現在,就是要讓天道盟和各大世家出手,他們的本事在于陰謀詭計,而劉裕能破陰謀詭計的,是他的兵馬,現在王妙音和劉穆之這兩個他的情報首領都不在,而他的親信部隊又派出了城外,哼,身邊是世家子弟們控制的宿衛軍,你覺得攻城才是消滅劉裕的好機會,可在我看來,讓他成爲第二個司馬義,才是消滅劉裕的最好機會!靜觀其變,等上三天五天,要是城中沒人動手或者動手不成,再攻城也不遲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