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面色凝重,喃喃道:“又是這個女人,果然是她!”
魏順之歎了口氣:“寄奴哥,這些年你領兵在外,一直忙着北伐的事情,我們這些分散各地的老兄弟,見面的機會不多了,我哥在荊州的時候,就總是在念叨着,不知道何時才能跟你象以前那樣一起喝酒,一起練武。”
劉裕的眼中隐隐地泛起了淚光:“兔子啊兔子,我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要是早知道他身患了重病,我是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去荊州的。”
魏順之咬了咬牙:“寄奴哥不要這樣說,你是看重我哥倆,這才裂土封疆,把荊州這麽重要的地方給了我哥。隻可惜,我哥沒這個福氣,早早地逝世了。而我又沒這個本事,配得上執掌荊州,爲伱分憂。其實,希樂哥才是一直想要控制荊州的,你爲何不滿足他的心願呢?”
劉裕抹了抹眼中的淚花,平複了心情,沉聲道:“如果希樂沒有找那個女人,荊州一定會給他執掌,但就是因爲有劉婷雲,這些年來一直不停地挑撥我們兄弟間的關系,希樂信了她的鬼話,跟我也疏遠了,甚至擁兵自重,與我對抗。不僅是他,連你們也一個個地給劉婷雲說動,就連你順子這樣耿直的兄弟,也着了她的道兒。我今天才發現,當年一起建義,一直北伐,一直投軍的兄弟,現在居然已經跟我不是一條心了。”
魏順之的眼中也是淚光閃閃,哽咽道:“北伐是你畢生的追求,但對我們,隻想求個富貴,拼殺了這麽多年,也該享享福了。所以寄奴哥你用新人,用鎮惡,石頭他們這些年輕人,有些人會擔心自己的地位會給新人取代,但我是一點不擔心,我們的這一切都是你帶着打出來的,命也是你救的,你就算拿去我們的性命,我魏順之也心甘情願,我一直不放棄兵權,防的不是你寄奴哥,而是那些世家大族啊。我不想落得劉牢之的下場。”
劉裕沉聲道:“劉牢之一人三叛,甚至爲了自己的帥位而主動陷害我,想借敵人之手來要了我的命,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我們的主帥,更不配當我們的兄弟,你總是拿他舉例做什麽?如果劉牢之擁兵自重,割據成功,那就會成爲桓溫這樣的人,長期地占了國家的一個大州大郡,随時想着割據作亂,然後我們這些老兄弟們的後代就會刀兵相見,自相殘殺。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魏順之的嘴唇輕輕地抽動着,顯然,這些話說到了他内心的痛處。讓他無言以對。劉裕歎了口氣,語氣稍緩:“大家一起出生入死,一起爲國征戰,立了功,流了血,好不容易活下來,那按軍功得爵的原則,當官爲将,是應該的,這不是什麽我劉裕的施舍,而是國家給爲國出力的回報,我在位時應該如此,别人在位時也一樣,就是你魏順之自己坐上這個位置時,也應該這樣公平處事!”
魏順之閉上了眼睛,痛苦地搖頭道:“我做不到,我承認,哪怕我當這個松滋郡守的時候,也是任人惟親,讓我的部下,讓我的族人們當官,而不是按你說的軍功爵制。不止是我這樣,很多北府兄弟,甚至,甚至你的弟弟劉道憐,還有長民他們,都是如此。”
劉裕咬着牙:“是我太客氣了,總想着兄弟情誼,有些事情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這反而是害了你們,如果我早點對你們嚴格要求,對你順子兄弟早早地按律罷官,回家思過,你也不至于這樣給富貴所誘惑,變得貪生怕死,甚至是信了劉婷雲的鬼話,以至于今天!”
魏順之的眼淚已經在臉上流淌,懊悔之意溢于言表:“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爲劉婷雲說的有道理,我以爲寄奴哥你跟王皇後是舊情,所以對劉婷雲必須置之死地,我以爲你會連帶着恨上收留劉婷雲的希樂哥。我以爲,我以爲你就是想讓我們一直打仗,成爲将門,不讓我們接近世家大族,自己卻是跟王皇後,跟謝家一直保持聯盟關系。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錯了,錯厲害了,這個賤人不僅騙了我,還害慘了希樂哥,害得我們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基業,都面臨着崩潰。如果再讓我選擇,我一定會親手殺了她!”
劉裕輕輕地搖着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可惜,順子,你現在醒悟,爲時已晚。你必須要爲自己的錯誤,用實際行動承擔起責任。你闖下的禍,你惹的事,我會幫你扛,我會帶着我所能征集到的所有兵力,守住這一次,就象我們以前守海鹽,守洛陽,守句章一樣。守衛我們的親人,守衛我們的家國,守衛我們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守衛這天下的百姓。即使最後守不住,也可無怨無悔,含笑九泉。”
魏順之用力地點着頭:“我相信,寄奴哥一定可以做到。劉婷雲這個賤人就是被妖賊收買,甚至是天道盟的探子,早早地來分裂我們北府軍京八兄弟,動搖我們軍心的。我是看不到她死的那一天了,寄奴哥,請你一定要幫我掐死他,我在天上,睜眼看着呢!”
劉裕歎了口氣:“順子,家裏還有什麽人需要托付給我嗎,這是我能幫你的最後一件事了。”
魏順之咬了咬牙:“我大哥無子,爵位由我繼承,而我隻有一個兒子,請你給他改名過之,我會留下遺書,告訴他,我是罪孽深重,殺我的,是國法,是軍法,不是寄奴哥,我要他以後跟着你,從小兵,親衛做起,重新成爲一個堂堂正正的軍人,贖回他父親的罪過。”
劉裕平靜地說道:“這個要求,我記下了,你的爵位,按法規必須剝奪,過之無法繼承,但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給他立功,立大功的機會,讓他能用實際行動,洗涮你的恥辱,重新讓榮譽屬于老魏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