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的臉色變得慘白,額頭之上,早已經是遍布汗珠,他退後一步,喃喃道:“你,你真的要殺我了嗎?”
劉裕笑了起來:“怎麽了,陶公,剛才還氣勢如虹,現在怎麽就一下子洩了氣呢,難道,你也怕死貪生?”
陶淵明咬了咬牙,擡起頭,說道:“我,我仍然相信自己做的事沒有錯,劉裕,也許伱說的有道理,但你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戰勝妖賊,我們,我們都不過是在用自己堅信能取勝,能救大晉,救全城百姓的方法,如果你真的覺得殺了我能安定人心,覺得殺了我不會讓世家高門,讓天下士人們跟你離心離德,人人自危,那你就下手吧。把我的首級放在朱雀門前,我要親眼看着,你是不是能守住建康城!”
劉裕微微一笑:“看來你是報了必死的決心了,并不是虛張聲勢,罷了。你爲後秦傳國書的事,現在并沒有公之于衆,我若是現在殺你,可能還會給人利用,說什麽我要靠殺人立威以絕大晉的朝廷中有人提議暫避的主張。或者說我是想推卸責任,誅殺勸我去與妖賊講和的名士。确實會如你說的那樣在這個時候失了人心。畢竟,無論是國書,還是黑手乾坤的事,現在都不宜公之于世。”
陶淵明哈哈一笑:“要不你就說我是黑手乾坤的頭子,暗中勾結妖賊,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我頭上。這樣你總有殺我的理由了吧。”
劉裕平靜地搖了搖頭:“陶淵明,我今天跟你這番對話,已經問清楚了你确實不是黑手乾坤中人,雖然你曾經從殷仲堪的手中一度拿到了這些令牌,但你沒有把這個組織據爲已有,而是給了劉毅,孟昶和徐羨之他們,不管你出于什麽理由考慮,但事實上,你并不是黑手乾坤中人,我不能用這個名義來誅殺你,而且,如果我公布此事,那孟昶,徐羨之,劉毅,庾悅全部會卷進去,在這個時候揭露此事,無異于主動地制造内部分裂,動搖人心。”
陶淵明冷笑道:“你可以不揭露他們,隻揭露我就行,就說我才是黑手乾坤的餘黨,甚至我可以帶你去找到以前他們開會的那個秘密地下會所,這樣人證物證俱在,而那國書也是物證,你完全可以說我作爲黑手乾坤的餘黨,暗通後秦,殺我不是順理成章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我劉裕不會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陶淵明,到目前爲止,我劉裕殺人無數,但無論是戰場上殺的敵人,還是執政後殺的人,沒有一個是冤枉的,無辜的。作爲戰場上拿着刀的敵人,那就是你死我活,生死兩願,而我執政後抓的人,殺的人,必須是明正典型,罪行确鑿,才會以國法來斬殺,并不是我個人想殺誰就殺誰,我大權在手,也深知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人失了性命,這種決定人生死的權力,我劉裕絕不會濫用,因爲,人命大過天!”
陶淵明咬了咬牙:“可是,你現在殺了我,把罪名安在我身上,可以安定人心,就象你說的那樣,借我人頭一用,也許就能打赢此戰,就算這樣你也不會去做,非要等到證據嗎?”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是的,我剛才說過,黑手黨在上次的那波鎮守們先後被殺後,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禍亂天下的組織了,如果連劉穆之對他們的存在都隐瞞不報,就說明連他也認爲這個組織有存在的必要,謝夫人也是同樣的看法,所以以後我不會因爲以前跟黑手乾坤的恩怨就要對他們斬盡殺絕。同樣,我也不會因爲你重建了黑手黨,而治你的死罪。”
“至于你裏通後秦,傳遞國書,雖然可惡,但念你也是爲了大晉好,爲了全城百姓的性命着想,而做了此事,這事罪不至死,跟司馬國璠司馬楚之這種叛國投敵,是兩回事。既然以前我可以扛下一切,庇護和赦免了身陷敵國,,犯了大罪的劉敬宣,我就不能這次以這樣的罪名來殺你。”
陶淵明長舒了一口氣:“你是想說,你做事有原則,凡事要依國法,所以我罪不緻死,這次才放我一馬,對嗎?”
劉裕平靜地說道:“這次我回來,有些人是罪不容赦,我非殺不可的,不殺不足以明軍紀,不殺不足以安人心,但你并不在此列。不過,我不殺你,也不會用你,你畢竟從後秦那裏過來,即使你不想爲後秦效力,也會有人議論此事,到時候我就不好辦了,所以,對你這位名士,我既不殺,也不放,你需要被軟禁到這次的戰事結束,如何?”
陶淵明咬了咬牙:“我得謝謝你饒了我一命,更要感謝你可以讓我活着看到這場戰事的結果。不過,如此的戰事,你完全不讓我參與,讓我眼睜睜地看着将士們浴血拼命,這樣真的好嗎?我如何能看得下去?”
劉裕微微一笑:“那麽,請問陶公,上次我們起兵反桓,建義複晉的時候,你當時在哪裏,當時你參與了義軍嗎?”
陶淵明的臉微微一紅:“不,沒有,當時我是跟桓玄在一起的,畢竟,我最早在殷仲堪手下,桓玄沒有殺我,我作爲回報,應該爲他效力一段時間,也可以規勸他如何做個帝王,隻可惜,他不聽我言啊。”
劉裕笑了起來:“你還規勸過桓玄啊?有意思,這事我都不知道,當時你勸他做了什麽呢?”
陶淵明平靜地說道:“你真的想知道?不過要是我說了,你一定會殺了我。”
劉裕搖了搖頭:“食人所祿,忠人之事,我早就說過,桓楚政權的所有官吏,都可以赦免,你說吧,我想聽聽。”
陶淵明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先勸他不要篡位,他不聽。然後我勸他篡了位後就不能留司馬氏的前皇帝和宗室,必須斬盡殺絕,他也不聽。再然後我勸他一定要殺了你,劉毅,何無忌這幾個北府軍新一代的軍将。唉,他要是聽了的話,你我現在也不會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