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韫跟着說道:“不錯,劉大帥說得非常對,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在國内犯法獲罪,這也不是和劉大帥的個人恩怨,但他們逃亡胡虜國家,不僅向胡虜宣誓效忠,更是糾集一批亡命之徒,攻占我邊境州縣,殺我吏民将士,這回更是變本加利,趁着妖賊入侵之機,作爲先導引胡虜進犯,如此大罪,已經是十惡不赦,要是赦免了他們的罪行,讓他們入朝爲官,那會讓天下人看到什麽?”
“天下人會以爲,這種叛賊我們朝廷無力去剿滅,甚至要在胡虜敵國的壓力下,被迫讓他們重享富貴,此例一開,後患無窮。”
“這回的妖賊作亂,就是我們當年一時權宜之計的惡果。桓楚作亂時,我們的主要精力用于消滅楚軍,無力同時與當時襲占廣州的妖賊作戰,爲了穩住他們,當時還是我極力建議,先赦免妖賊的罪過,讓他們在廣州效命贖罪,我本意也是想給他們一個重新作人的機會,結果卻成了養虎爲患!”
劉裕連忙說道:“謝夫人,當年赦免妖賊的事情是我們共同的朝議,不是您一個人的建議,您不必…………”
謝道韫擺了擺手:“提議是我提的,與你們無關,我們世家大族不象你們軍人那樣,快刀斬亂麻,我們總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着能不動用刀兵就盡量不動用,卻低估了妖賊本性的殘暴,當時爲了赦免妖賊,我甚至一家家地出面,勸說那些有很多子侄死在妖賊手中的家族掌門,放下對妖賊的仇恨,以國家大局爲重,暫時姑息他們。”
“我還說嶺南太遠,瘴氣橫行,妖賊就算占了此處,也活不了多久,掀不起什麽風浪,事實證明,我犯了大錯,隻想着我們自己的恢複元氣,卻低估了妖賊也同樣能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站穩腳跟,甚至能在天道盟這樣的強力組織的幫助下,還能卷土重來,今天的禍事,我要負最大的責任!”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謝夫人說得太過了,當年的赦免之事,是朝堂公議,也幾乎是所有人都同意的,即使是我,也沒有反對的意見,因爲當時大晉剛剛複國,百廢待興,如果不承認和赦免妖賊,他們繼續作亂,那荊州也永無甯日,我們當時沒有遠征嶺南的人力和資源,隻能承認現狀,以後再找機會消滅這幫妖賊。若說是始作俑者,我當年在吳地平定妖賊時,也親自放過他們一馬,真要追究責任,應該是我的責任最大才是。”
謝道韫歎了口氣:“罷了,事到如今,再追憶往事,已經沒有意義,我們的時間緊迫,我說這麽多,是想告訴大家,千萬不要爲了一時的權宜之計,給自己留下永久的禍患,羌賊且不說這回出兵是不是包藏禍心,我們甯可不需要他們的出手,也絕不能引狼入室,不然萬一打着打着,他們突然說要移屯建康,助守京城,那我們如何答複?”
“而且以羌賊的德性,到了我方國境之後,如果知道這地方最後不屬于他們,那勢必大加劫掠,豫州的百姓,将受到雙重的傷害,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若是回朝,那定會作爲羌賊的代表,以後事事出賣大晉的利益,倒向羌賊,看看谯蜀,南燕這些後秦的蜀國吧,曾經也算是占據一州之地的大國,但在羌賊的要求下,如同孝子,今天交出軍糧軍械,明天送出皇家樂隊,我們大晉若是也這樣,那跟向胡虜稱臣納貢有什麽區别?我們以後還有何顔面,再行北伐之舉呢?”
孟昶朗聲道:“謝夫人說得太好了,我們這回,不能向羌賊低頭,就算再困難,也要自己擋住妖賊的攻擊,隻是,若是我們不答應羌賊的要求,羌賊惱羞成怒,真的出兵攻擊我們的豫州,兖州和青州之地,那可如何是好?”
劉裕平靜地說道:“羌賊雖有十萬大軍,但不可能長駐中原,胡夏的劉勃勃一時攻擊不成,撤回草原重整旗鼓,來年勢必再回攻後秦的嶺表地區,涼州諸胡,也是各不安份,南涼北涼和西秦一直爲了争奪姑臧城而征戰不休,若是讓一支涼州勢力一統涼州,那後秦的西方就會崛起一個強大的勢力,關中若是兵力不足,則無法震懾胡夏和諸涼,所以,後秦軍隊在我們中原最多留上三四個月,這個時間,他們無法做太多的事。”
“上次他們援救谯蜀,就是如此,幾萬軍隊盡量不正面與我軍決戰,而是紮營對峙,利用數量優勢逼我們退兵,這回想來也是如此,若是他們真的發兵到處攻擊,那我們的豫州,兖州各城,隻需要堅壁清野,羌賊攻城能力不足,旬月不下,自然就會退去,雖然我們會有所損失,但羌賊的禍害能力,比起天師道的妖賊,還是差了很多的。”
“羌賊這時候派軍前來,還是爲了奪取利益,這個根本利益,就是把我驅逐出朝堂,讓他們的代理人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甚至王慧龍,刁雍這些被我誅滅的家族餘黨回歸朝堂,制造我們大晉内部的分裂,隻要我們堅守這條原則,絕不答應,那他們就掀不起風浪,我們在收拾完妖賊之後,最後也一定能把羌賊給我們造成的傷害,百倍奉還!”
孟昶點了點頭:“我完全同意劉大帥的意見,請問朝上諸公,誰贊成,誰反對?”
大多數人都揮舞着手臂,奮袂大聲道:“拒絕羌賊,不與僞秦言和!”
“對,拒絕他們,拒絕他們!”
謝混和郗僧施對視一眼,眉頭微微一皺,可以看出,他們還是有些不甘心,但在這種情況下,也無法出聲反駁了。
劉裕清了清嗓子,說道:“那麽,此事就此議定,接下來大家說說,如何回複後秦的國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