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後秦就歸還了我們南陽十二郡啊,聽說那後秦國主姚興信奉佛教,講究和平,不殺生,難道真的是看妖賊爲非作歹,殘害平民,這才出手相助?”
“他們這回要多少錢,隻要不太過分,都可以給啊,最起碼,能讓後秦出兵,在豫州那裏擋住妖賊呢。”
“劉大帥,這回如果人家好意相助,咱們就别固執了,先頂住這一波再說,南燕的慕容氏宗室已經給你全部處斬了,他們也不可能再以幫南燕複國的名義奪取青州,就算他們要青州,咱們也可以來個緩兵之計,大不了以後再奪回來嘛。”
“請劉大帥以國事爲重,不要把個人的私怨放在國家利益之上,如此,大晉幸甚,天下百姓幸甚!”
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朱齡石雙眼圓睜,一下子站了出來,厲聲道:“諸公實在是太過分了,難道你們以爲,天下有免費的午餐嗎?難道你們以爲,秦軍是安了什麽好心,大老遠地從關中派出十萬大軍,隻是爲了救我大晉?”
此話一出,整個朝堂頓時安靜了下來,隻有幾個人在小聲地嘀咕道:“不是說二十萬大軍嗎,怎麽隻剩十萬了?”
朱齡石冷笑道:“人家的兵力自然是号稱,往大裏說,這樣才好唬人,我們的斥候早就探聽清楚了,秦軍的兵力是九萬左右,加上長社一帶的反賊司馬國璠,司馬楚之部下的那些亂臣賊子,江洋大盜,加起來勉強有個十萬之衆,我們打仗的将軍,一定要弄清楚敵軍的真實兵力,若是給人随口一唬就吓到了,那還打什麽打?”
沈林子微微一笑:“上次在南燕的時候,鸠摩羅什作爲秦國使者前來逼我們退兵時,也是這樣虛張聲勢,說什麽洛陽集中了鐵騎十萬,若是我們不退兵,就會助南燕來打我們,當時大帥就探得清楚,那時的後秦主力正在與胡夏作戰,洛陽那裏的兵力早就給抽調一空,别說十萬,連兩萬都沒有。”
“要是他們真有十萬大軍,根本不用跟我們打招呼直接就殺過來了,就是因爲兵力不足,才會這樣虛張聲勢,所以當時大帥才會說出,秦軍若是敢來,那我們會直接在滅燕之後趁勢滅秦的話。最後,秦軍果然不敢來一兵一卒,隻能看着我們滅燕呢。”
孟昶勾了勾嘴角,說道:“可是這回你們也說,秦軍确實來了十萬,劉大帥,我覺得這國書雖然狂妄無禮,但最起碼也是先禮後兵,秦軍并沒有趁我們現在最危急之時出兵攻打曆陽,不然的話,以我們現在的情況,他們起碼可以奪取豫州之地,啃上一大塊肥肉呢。”
劉裕平靜地說道:“這不是因爲羌賊心善,而是因爲現在如果他們出兵攻擊曆陽,必然會和妖賊起了沖突,妖賊斷然不放心這十萬秦軍就跟自己如此接近,近到可以奪取威脅他們的糧道,而且,不管我們和妖賊誰最後取勝,這豫州之地也不可能讓給羌賊,這個時候就算出兵,也得先講好條件才行。”
說到這裏,劉裕一指已經傳到了徐羨之手上的國書,說道:“這個國書裏,就是寫明了這些條件。之所以要繞開我,就是因爲其中最重要的兩個條件,一是不允許我帶兵回京,以後隻能讓我駐守江北和青州,成爲一個邊将,換言之,要把我排除出大晉的決策中心之外。”
謝混勾了勾嘴角,說道:“這個條件非常地無禮狂妄,但如果不是劉車騎你放話要滅了後秦,想必他們也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我以爲,兵不厭詐,反正現在劉車騎你的兵馬也暫時難以回來,不如順水推舟,假意答應他這個條件,等妖賊和羌賊拼個兩敗俱傷,然後再見機行事。不然,萬一羌賊和妖賊合流,聯手進犯,那我們就麻煩大了。”
劉裕身後的這些年輕将帥們,各個怒目而視謝混,吓得他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劉裕平靜地擺了擺手,示意後面諸将不要這種表情和氣勢,說道:“這是朝議,要聽取衆人之言,如果是爲的國事提出的公議,都可以商量,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
王鎮惡,朱齡石等人隻好行禮稱諾,退到了一邊,劉裕看着謝混,微微一笑:“謝尚書,你爲什麽會覺得,秦國跟我劉裕之間,是個人恩怨,而不是國事呢?難道我劉裕執掌大晉軍政大權以來,與後秦的關系,是出于我的一已私利?”
謝混連忙擺起手來:“不不不,劉車騎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我是說那秦主姚興,一向喜歡假仁假義,收買人心,對涼州諸僞國,對胡夏劉勃勃,對南燕慕容超,都是表面上大方,實際上是想借這些小恩小惠,将其收爲屬國,爲他所用,隻不過,這套對于劉大帥你,并不好使。”
劉裕點了點頭:“我與那姚興,素無什麽交情和來往,真要說有,那還是二十多年前淝水之戰後,我奉謝安謝相公之命,去長安取回了前秦的傳國玉玺,在此期間還曾助秦王苻堅守過城,與後秦的羌軍作過戰,僅此而已。”
“而我擊破桓玄,掌管大晉朝堂之後,向姚興提出的歸還南陽十二郡,也不是爲了我劉裕的個人威望,而是因爲這些地方,本就是我大晉的江山地盤,是無數将士們用鮮血和生命,在淝水之戰後北伐奪取的!”
“再往前數,那是我們大晉,是我們漢家百姓的天下,卻被羌賊和胡虜借我大晉内亂之時出兵竊取,更是成爲桓楚滅亡之後,那些桓氏叛賊和各路殘兵敗将們盤踞的巢穴。”
“桓振,桓謙等人借這些地方不停地招兵買馬,多次反攻荊州,我要求羌賊歸還這片土地,乃是出于國事公心,他若不給,我必出兵奪取,以安荊州,怎麽成了我欠姚興的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