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微微一笑:“你覺得這是功德,但人家說不定還覺得你是在剝奪他們醉生夢死的快樂呢。你以爲那些世家子弟們就想要奮發向上,就不想沉迷于這五石散所帶來的快樂之中嗎?”
庾悅咬了咬牙:“總有人想要上進的,既然我可以做到,别人也能做到,世家子弟不能再象現在這樣沉迷于酒色,不思進取。不然的話,以劉裕現在定下的規矩,我們世家高門徹底地失掉權力,是早晚的事。”
黑袍平靜地說道:“這世上不一定要象劉裕那樣折騰,你看之前近百年,沒有劉裕,大家不也相安無事嗎?北方的胡虜反正是一波波地自相殘殺,政權更替,南方的大晉也活得好好的。若不是謝安多事,想要借着北伐而獨掌大權,又怎麽會制造出北府軍這個怪胎,現在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呢?這回讓天師道和北府軍大戰一場,最後兩敗俱傷,重新回到世家高門掌軍的時代,大家不就不用這麽拼命了嗎?”
庾悅的雙眼一亮:“還能回到過去?怎麽可能呢?”
黑袍微微一笑:“有什麽不可能?實際上想要折騰的,也就是劉裕一人而已,哪怕是劉毅,也不是非要北伐建功不可,他隻不過是因爲想跟劉裕争權,給劉裕逼着也要在軍功上與之競争而已,如果沒有劉裕這種野心勃勃,四處擴張的家夥,那劉毅也會最後變成其他的世家高門那樣,安于現狀,最多收回中原,就可以自滿了。”
庾悅咬了咬牙:“劉毅确實骨子裏不是個軍漢,而是個士族,但劉裕的說法也沒錯啊,如果我們不在有力量的時候北伐,收複失地,那等着北方胡虜再次統一,再出現一個苻堅這樣的人,集結虎狼之師南下,到時候我們拿什麽去抵擋?何況,我們庾家的祖墳和郡望還在胡虜手中,不去收複,也是不忠不孝啊。”
黑袍平靜地說道:“這些事不是不能做,但應該是以世家高門爲主導,而且似劉裕這般,隻想着攻城掠地,不想着戰後利益的劃分,比如這回打下南燕,齊魯之地卻是一大半歸了那些臨陣倒戈的齊地豪強,就連那些鮮卑俘虜,也沒有按約定那樣分配給世家大族作爲私兵部曲,不然的話,你現在帶的人馬裏,起碼也會有一千以上的俱裝甲騎吧。”
庾悅歎了口氣:“是王皇後答應我們的,可不是劉裕。不過,這次确實讓我們比較失望,出了大力,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我們組軍自衛的計劃,也因此而推遲。”
黑袍搖了搖頭:“這種事的根本原因,在于你們世家高門,包括黑手乾坤,已經失掉了權力,不再說話管用。現在是劉裕掌天下大權,可以決定人事,可以制訂新的規則。換言之,他可以用法令,來執行自己的意志,去完成他的心願。”
庾悅點了點頭:“誰讓他劉裕建義成功,重建大晉呢?誰讓我們世家高門堕落腐化,紛争不斷,讓之前的黑手黨曝光于世,受到天下人的唾棄呢?現在是全天下的百姓都擁戴劉裕,都信服他的這些規矩,我們世家高門隻能與之合作,也隻有在他制訂的規則之内,想辦法再慢慢地奪回權力。我之所以這次肯跟你合作,也是因爲你的五石散,可以讓我團結和領導建康城中的世家,爲我所用。”
黑袍笑了笑:“想要在劉裕制訂的規則内重新奪權,談何容易?!你以爲悄悄地建立自己的軍隊,去建功立業,就能取代劉裕的京八黨了?别做夢了,庾公子,你自己也明白,論打仗,你們世家子弟拍馬也趕不上那些京口丘八的,劉裕對外打的仗越多,占的地盤越大,你們所能分到的利益隻會越來越少,因爲會不斷地有新的武夫和北方豪強加入劉裕這裏,成爲他新的手下。”
庾悅咬了咬牙:“所以,我得抓住這次機會,本來我想的是随劉毅建功,借機掌握一兩個大州,組建軍隊,但給你這麽一搞,全完蛋了。劉毅若敗,那天師道的軍隊會直指建康,大晉若是完蛋,那我們所有的世家高門,就再無翻身之日了,你是不是就準備這麽做?”
黑袍微微一笑:“你看看,你又來了,我要是想這麽做,還要找你做什麽?直接讓天師道的大軍滅了劉毅,再一路打到建康就行了。庾公子,青龍大人,我是想跟你們黑手乾坤合作的,我的天道盟,可并不想取得什麽世俗的權力,你看,慕容垂這樣當過皇帝的人,都甯可去當黑袍,讓出天下,所以我們隻想要找我們需要的東西,并不想要這個天下。”
庾悅的眉頭一皺:“你們要的究竟是什麽,能不能告訴我?”
黑袍搖了搖頭:“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你們黑手乾坤要的是世家掌握天下大權,控制君王,繼而控制天下百姓爲你們所用,可以讓世家子弟永享富貴,而我們要的,不是這個。所以,我們可以合作,我們需要你們所掌握的人力,去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僅此而已。”
庾悅搖了搖頭:“那你們可以讓天師道來做這個事情,他們不是你們的信徒嗎,應該更忠誠更聽話吧。”
黑袍笑着擺了擺手:“他們的那套登仙之法,隻能一時間騙騙愚夫村婦,不能長久,因爲謊言說太多,就沒人信了。而且天師道現在的幾個首領,個人也是野心勃勃,已有自立之心,控制他們的,也是鬥蓬,不是我。換言之,我沒有什麽辦法能控制盧循和徐道覆,爲我所用,所以,我甯可找你,作爲我新的合作對象。庾公子,我會助你重振黑手乾坤,助你從劉裕手中奪回大權,更會助你永遠地擺脫劉毅的報複。你說,我這個朋友,值得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