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濟看着那五六十條在夜色之中,正向着江岸方向行駛的小舟,還有那遺棄在後方的六七條黃龍戰船,後甲闆上有氣無力燃燒着的火把,平靜地向着身邊的一個面如重棗,五短身材的三十多歲漢子說道:“胡統領,後面的幾條戰船裏,兄弟們都藏好了嗎?”
這個被叫做胡統領的,正是胡藩的堂弟,曾經擔任過桓楚水軍大将的胡林兒,他的手裏倒提着兩隻分水刺,信心滿滿地說道:“一切都安排好了,按原來的計劃,這七條黃龍戰船裏,都裝了三百名水軍精兵,在棄船的時候,一百人下水,隐身于船下,這個時候,妖賊的追擊船隊絕不會有大量的水鬼下水打探,發現不了我們水下的人。”
檀道濟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就是說我們水下的兄弟就有七百人了,到時候他們準備如何攻擊?”
胡林兒微微一笑:“妖賊不會放着我們的這些戰船不管的,隻會是前軍追擊,後衛的船隻應該會停下來去接管我們的戰船,到時候,我們水下的兄弟就趁機去潛入到他們後面的戰船下方,視情況而決定戰法,要是敵軍發覺就把他們的船從底部鑿沉,要是他們沒發覺,就翻身上船,奪取敵艦。”
傅弘之的神色舒緩了很多,但還是問道:“要是妖賊不停船,所有戰船繼續向前追擊呢?”
胡林兒微微一笑,說道:“那我們的水鬼兄弟就會想辦法附在他們後衛戰船的船底,等前方大戰起來的時候,再趁機弄沉敵船或者奪取敵船,放心,這些水鬼兄弟都是常年在長江裏船夫水手,水性之精熟,不在妖賊之下,很多人在桓楚敗亡之後,甚至當了幾年的水寇,前幾年弄得我們長江的航隊都很慘,這回是聽說了征西的義舉後,被其感動,才主動來投奔的,這回大戰妖賊,正是他們建功立業的時候。”
傅弘之哈哈一笑:“早有聽聞,這兩年在長江之上總是有神出鬼沒的水寇出沒,很是讓我們頭疼了一陣,原來竟然是他們,這回肯主動請纓,立功贖罪,如果能成功,也會是一樁美談哪。”
檀道濟點了點頭:“收取荊州,曆來是收取人心,重于收取土地,那麽,除了這七百水鬼隊外,其他人如何安排的呢?”
胡林兒正色道:“每條戰船内,潛伏了八十到一百名不等的精銳水兵,他們全都隐身于這七條特制的黃龍戰船的夾壁船艙之中,以作伏兵,若非妖賊破開船艙,層層搜索,是斷然不會發現他們藏身其中的。”
檀道濟都有些意外,眉頭微微一皺:“夾壁船艙?能裝得下這麽多人?”
胡林兒點了點頭:“是的,這七條船的龍骨和船舷特意做得比尋常的船隻厚了兩尺多,正好可以容納一個人這樣躺進去,一條船最多可以容納一百二十人,但如果是帶了武器,就隻能一百人以下,那空間極爲狹窄,幾乎不能行動,呼吸也隻能靠極小的氣孔,若不是可以長期閉氣的水手,常人絕難忍耐,而且,潛伏之人的身形都非常矮小,一般隻有六尺多,在陸戰上肯定沒的打,但在水戰時,這種小個子滾地專門砍人下三路,反而很管用。”
檀道濟不免爲之動容,他之前作爲主帥,知道有伏兵,但不知道是以這樣的方式,不停地點頭道:“真是難爲了這些兄弟了,隻是,這樣一來,等于完全無法行動了,要任由敵軍宰割,若是敵軍穿刺這些船艙,豈不是束手待斃?”
胡林兒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象打埋伏時,如果隐身于草叢之中,給人一把火燒了,也隻能認命,但就算是燒死,也不能發出聲響。”
傅弘之正色道:“那他們潛伏于船艙之中,不知外面的情況,又怎麽知道,何時才能殺出來呢?”
胡林兒說道:“水下的水鬼隊兄弟們有專門看我們信号的,一旦看到主船之上發出戰鬥的信号,那就會拍擊船底闆,讓船艙中的伏兵知道可以奪回戰船了,這時候再殺出,全殲船上的妖賊,奪回戰船。”
檀道濟點了點頭:“到這個時候,之前駕駛小船,假裝離開的船工們,也會殺回來,要麽是奪取敵船,要麽是上我們的這七條黃龍戰船,操舟劃槳,截斷敵軍的後路,前後攻擊,對吧。”
胡林兒用力地點了點頭:“是的,就是這樣,既然檀将軍要求的,是全殲來追擊的敵軍船隊,那就不能讓他們逃回去片闆,這一次,我們荊州水軍,要向征西,向檀将軍,更是向妖賊證明,誰才是天下最好的水軍!”
檀道濟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了傅弘之:“弘之,怎麽樣,你現在覺得,這一戰,要不要打呢?”
傅弘之哈哈一笑:“既然都這樣安排了,那還有什麽不打的理由呢?打,堅決地打,幹死他們!”
檀道濟點了點頭,看了看左右的江面,四十多條黃龍戰船,已經全部駛出了枚回洲的水域,離着遠處的天師道艦隊,至少有六七裏之遠了,就算離着那些剛才留下的七條黃龍戰船,也有二裏之外。
相應的,跟在後面緊追不舍的天師道戰船,這會兒已經離着江甯号後面的三條後衛戰船,不到三百步了,妖賊的戰船之上的戰吼之聲,越來越近,甚至,可以看到,對方正在把投石車和火箭手們集中到前甲闆上,看起來,準備開始遠程攻擊了,顯然,在這些妖賊看來,隻要再加上最後的一輪攻擊,就能吓得所有晉軍戰船上的人,全部棄船而逃呢。
檀道濟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又回頭看了一眼船頭的風帆,這會兒已經完全是順着後面妖賊船隻的方向搖擺,顯然,這會兒正是頂風而行,換言之,在江面上起着西風,正是這陣西風,會讓沖在前面的黃龍船隊,速度越發地緩慢,以至于要給敵軍追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