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帆所在的這條名叫浪速号的蒙沖艦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這幾條被抛棄的戰船之上的一舉一動,盡管剛才大家都看到了這些船上的晉軍們紛紛逃亡,但仍然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船上完全沒有武裝了,是不是接近的時候,船上會突然奔出一隊隊的伏兵,來攻擊和攔截經過它的天師道戰船呢?
李一帆沉聲道:“稍稍減速,所有戰船作好戰鬥準備,側舷的弩炮位全部打開,敵船一有異動,馬上給我打沉它!”
随着他的話,各戰船的側舷位置,紛紛打開了普通圓盾大小的艙口,而艙口之内,一部部早就準備好,弩槍上弦的中型床弩,也各就各位,水戰之中,接舷戰的同時,用這種側翼的弩炮打穿敵艦的甲闆,船舷,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的水戰中,與撞角并列的殺器了,如果不是李一帆存了繳獲這些晉軍戰船之心,恐怕直接在路過的時候,就能把這幾條漂在江面上的晉軍戰船,通通打沉了。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浪速号上,還有與之齊頭并進的十餘條先鋒戰船之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這幾條晉軍遺棄的戰船,不止是側舷打開,弩機就位,就連上層的甲闆之上,弓箭手們也早已經蓄勢待發,數百隻弓箭的箭頭,都燃起了火焰,隻要有一兵一卒從艙中沖出,就會是萬箭齊發,弩炮跟進,生生會把這些戰船打沉。
五十步的距離,瞬間而至,浪速号沖過了兩條黃龍戰船之間的航道,兩側船舷上,船工們拿着兩丈多長的艄杆,将這兩條失去了動力,在江上打漂的黃龍戰船,奮力地推到安全距離之外,避免其直接撞上浪速号,船艙之中,沒有一個人沖到甲闆之上,甚至在浪速号經過這兩條船的時候,也能看得真切,所有的船舷處,都是門戶洞開,那些本應推出弩炮的艙口裏,散落着癱了一地的弩炮散件,甚至有些艙口,明顯有刀砍斧劈的痕迹,生生變成了一個丈餘寬的大口。
掌旗弟子瞪大了眼睛,指着這些大豁口,訝道:“師父,這是怎麽回事,這船舷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口子?都能放得下一隻走舸了。”
之前第一個弟子,名叫趙可倫的家夥得意地說道:“這顯然是晉軍爲了逃命,更是那些底層的船工和槳手們爲了能直接坐小船逃跑,而不用上甲闆去被甲闆上的北府軍砍殺,所以幹脆就把這些弩炮的艙口劈開,把原來放在艙内的小船,直接推到江裏,然後上船逃跑了,你們看,這裏有不少給砍斷一截的木柄,而船槳則少了不少,顯然是這些逃跑的船工,砍斷了黃龍戰船的船槳,截成小船船槳的長度,以利于他們劃船逃命。”
說到這裏,他看向了李一帆:“師父,弟子的分析,沒有問題吧。”
李一帆滿意地點了點頭:“可倫說得不錯,大家都要跟他學學,這種判斷能力,哼,隻怕是晉軍剛才在逃亡棄船的時候,還發生過内讧呢,船工們直接砍艙洞從下層逃命,而北府軍發現得晚了,最後沒辦法隻能從上面跳江,大家看,這船甲闆上脫得到處都是的皮甲,鋼盔,不就是證明了這點嗎?”他說着,順手向着這些黃龍戰船的後甲闆一指。
所有人順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隻見整個後甲闆上,散落了一地的刀劍,矛槊,皮甲,鐵盔,而船的後方的那些皮盾,則給拆得沒剩幾面,顯然,這是一副剛剛經曆了大逃亡後的景象。
趙可倫哈哈一笑:“還是師父英明啊,看這架式,這船上原來起碼載了兩百人呢,全副武裝的北府軍至少有一百二三十,看看這些兵器,盔甲,嘿嘿,真是精良呢,要是剛才咱們就把這些船給打沉,那就太可惜啦。”
掌旗弟子名叫張富貴,也跟着連忙點頭道:“師父和趙師兄真的是厲害,弟子佩服不已,弟子請命,願意親自登上這些黃龍戰船,将之繳獲,也許可以馬上駕駛這些戰船,助師父殲滅前面的艦隊呢?!”
李一帆擺了擺手:“沒這個必要了,我看,這些船工們走之前,把船舵和槳葉都給拿走了,就是不想船上的北府軍再去追殺他們呢,那些逃走的或者是跳江淹死的不必管,這些戰船交給後隊的小船去處理,傳令全軍,給我加速往前沖,前面還有的是這些大船,追上後,全是我們的!”
張富貴二話不說,迅速地打起了旗語,身後很快響起了号角之聲,李一帆的兩眼都在放光,一手持着漁叉,一手扶着船頭的欄杆,咬着牙說道:“所有的追擊戰船,全部給我打起火把,大亮起來,讓所有的孩兒們全部給我放聲大吼,晉軍這時候的士氣快要崩潰了,我們再加一把勁,再沖一回,他們會有越來越多戰船上的人這樣逃亡棄船的,後面給我追擊不許停,不許一條晉軍戰船逃走。”
晉軍突圍船隊,後方,江甯号。
檀道濟平靜地看着後方半裏左右,被扔下的幾條黃龍戰船那裏,突然騰起了一大片的火光,幾十條天師道的戰船上,一片燈火通明,夜空之中,一切都是那麽地顯眼,那麽地清楚,數以千計的天師道衆們,一個個兇神惡煞,拿着手中的兵器,擺出各種吓人的造型,瘋狂地揮舞着,而異口同聲的,在喊着同樣的口号:“放仗不殺,放仗不殺!”
傅弘之的面色凝重,說道:“妖賊的數量比我們想象的要多,連後面的幾條船都不去俘虜,直接就沖我們來了,真的要跟他們交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