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的眉頭仍然皺着:“那你讓這些青州的儒生,士人們到各地的學堂任教,名份怎麽算,是朝廷給的博士,祭酒,還隻是私塾的先生這些?如果不算官吏的話,恐怕很多人不想出來做這個事吧。”
劉裕微微一笑:“你是怕在青州這裏大辦學堂,如果算是官方,朝廷的編制,那會造成官位泛濫,引發别的地方的不滿,或者是引發世家高門的注意,再次施加阻力嗎?”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最麻煩的還是後者,世家大族們會以爲你是想借這條路,增加青州的官員名額,以後可以通過調換官位慢慢地到别的地方占據這種官吏的名額,最後把天下的權力給轉移到自己人的手中。”
劉裕歎了口氣:“所以,他們明面上能拿出的反對理由,就是我們制訂的這個非爵不爲官,非功不得爵的規矩,是吧。”
劉穆之笑道:“是的,你真的是一點就透,這些世家高門讓京口的庠序辦不下去的借口,也是這點。最後就讓範甯的弟子們,因爲沒有官身,所以不能給予博士,祭酒這些學院的官位,這些弟子們如果一直在學堂裏授業,最後沒有官位,沒有名份,連俸祿也沒有,那是做不長久的。”
劉裕正色道:“所以,我們得破除這點限制,就是我說過的那個,教育産業化,在學堂上課的,從先生到教谕,未必要給官位爵位,但可以先給錢糧,這種官辦私塾的模式,你看是否可行?”
劉穆之喃喃地自語道:“官辦私塾?這個聽起來有點意思啊,隻是這個官辦,怎麽體現出來呢?”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就是說,名份上,不給官職爵位,但可以給出很高的錢作爲教學的饷錢,這筆錢,可以從國庫出。”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國庫出錢,總是要有名份的,這青州之地,本身在戰後這兩三年,因爲要安撫本地民衆而暫不收稅,到時候再由國庫出錢,支付起碼幾千個教書先生的饷錢,按你的說法,還要這錢足夠多,那恐怕就得從建康的國庫裏大量出錢才行了,這個朝議,恐怕很難通過吧。”
劉裕微微一笑:“我北伐的時候,朝堂上也幾乎是無人支持,但不照樣是出兵成功了嗎?要找借口,當然容易,就以青州維持穩定的名義,教化鮮卑人的名義,來辦這個學堂嘛。”
劉穆之的心中一動:“你是說,以教化鮮卑人,讓他們讀書習字的名義,辦大量的這種學堂嗎?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可是你這些學堂,最後還是主要面向我們漢人的子弟開放的啊,尤其是那些吏員和保安集團的将士們的子弟們,這點如果給人拿來說事,恐怕就得關閉了吧。”
劉裕淡然道:“這點有啥不好解決的,教化鮮卑人是在青州維穩,難道安撫青州本地的漢人,還有守衛青州的将士,就不是維穩了嗎?這裏是新附之地,叛亂的風險大,又鄰近敵國,就象以前的江北六郡一樣,在這種地方增加維穩的費用,有些特殊的政策,誰能非議?誰要是非議,就讓他全家來青州,到最北邊最西邊的烽火台和邊境充軍去。”
劉穆之哈哈一笑:“你這是漢武帝對狄山博士的做法啊,确實夠狠,不過,就算沒人敢公開反對,可是私下裏使絆子,比如借口平定妖賊的戰事開支太大,比如要撫恤陣亡将士,比如要征兵調糧打敗妖賊,暫時無力再大規模地安撫青州,換言之,國庫無錢,吳地無力,那你怎麽解決這點呢?”
劉裕微微一笑:“這件事,我不指望吳地的世家和豪強們出多少力,我希望,這錢盡量在青州能解決,胖子,你有辦法在青州籌集這筆錢嗎?”
劉穆之的臉上肥肉跳了跳,歎道:“我就知道,你繞這麽多彎,最後還是要我來辦這事,罷了,你既然下定了決心,那我也隻有全力配合你完成這個目标,短期内可行的辦法,大概隻有是威逼利誘本地的豪強大族們出錢出糧了。”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你有什麽威逼利誘的辦法,說來聽聽?”
劉穆之平靜地說道:“我的探子們在這一年多圍攻廣固的過程中,基本上把本地豪強大族的底摸了個遍,其實他們挺有錢糧的,如果以供應五千教書匠,每人每月給二百錢的标準來算,一年一個人大概要二貫五左右。一年下來,這教書匠的工錢,要給一萬二千五百貫錢。差不多按鬥米二十錢的現在糧價來算,一石米二百錢,五石米一貫錢,這總共是八萬多石米,往寬裏算,十五萬石吧。”
“我們圍攻廣固,這一年下來,這些豪強們總共運了大概五十萬石米以作軍資,也就是說,這一年下來他們給的米糧,夠我們在青州搞三年的教育。可回報是我們承諾保留漢人豪強大族們的現有莊園,塢堡,田地,你想要他們再掏這一大筆錢糧,那就得有足夠的名份才行了。”
劉裕微微一笑:“那你的這個名份,是給官職,還是給爵位?既然你分析了這麽多,那應該是想好了,用權力變現,換取本地豪強的額外支持吧。”
劉穆之的臉上肥肉跳了跳,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是的,他們一年就能提供我們三年辦學堂的錢糧,說明是有這個能力的,而且後面我們在青州免稅賦幾年,他們這方面的能力隻會更強,但要他們拿出這些東西,就得讓他們不得不拿,最好是主動獻納,這就是我說的威逼利誘。”
“所謂的威逼,就可以是借誅殺韓範等幾個大族來立威,告訴他們,繼續割據藏私,甚至裏通外國的下場。而利誘,就是拿出現實的好處,回報他們,隻要跟朝廷合作,不會虧待了他們,這點我也想好了,入粟拜爵,就是最好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