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的左手,顫顫巍巍,拿出了一塊早已經血染的紅巾,蓋在了自己的臉上,喃喃道:“狼哥哥,我,我的容顔,靠那,靠那天道盟的邪法維持,這一切,将要消失了,就象,就象我們的愛,終是,終是虛幻!”
劉裕猛地擡起頭,一把掀起了慕容蘭的面巾,一張枯黃而顴骨突出的臉,展現在了他的面前,就在這一刻不到的功夫,傾城絕色的慕容公主,居然就衰老成了這樣,可是劉裕的眼中,隻有愛意,他柔聲道:“不,這一切,都是實打實的,我現在眼中見到的,是我的前生,還有今世,前所未見過的美麗,發自靈魂的美。”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臉上則挂着滿足的笑容,而她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化爲呓語:“我,我多希望,我們,我們永遠沒離開,沒離開草原,隻有,隻有我們兩個人,隻有,隻有你我,隻有…………”
她的手,猛地從劉裕的手腕上滑落,最後一絲遊息,也就此中斷,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天地間變得一片黑暗,而劉裕的世界,也就此寂滅。
劉裕呆呆地跪在原地,抱着慕容蘭的身體,這具剛才讓上天都會爲之妒嫉的絕美軀體,這會兒已經成爲了一具正在變得冰冷的屍體,她的臉上還挂着幸福而滿意的笑容,畢竟,能死在自己心愛之人的懷裏,放下一切的愛恨情仇,也許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吧。
風聲呼嘯,飛槊劃過長空,擊中大盾的聲音,此起彼伏,大地在微微地顫抖着,那是鐵騎沖鋒時的震動,四周的喊殺聲,慘叫聲響成一片,甚至現在還加入了投石機的怒吼,飛石騰空而起,直奔城頭的聲音也加入了進來,可劉裕仍然是心如死灰,就這樣抱着慕容蘭的屍體,任由伊人身上的鮮血,染得自己滿手滿身都是。
劉裕喃喃地自語道:“阿蘭,我們在一起,不會分開,我們不會分開的。”
向彌的吼聲在劉裕的耳邊回蕩着:“大哥,快走啊,這裏危險,敵軍騎兵…………”
他說着,一陣羽箭破空的聲音,伴随着箭矢擊中盾面的聲音傳來,向彌跟着大罵道:“驢球日的慕容鎮老狗,老子不殺你,誓不爲人!”
而他罵完後,轉過頭來還要大叫讓劉裕撤離,可是一眼看過去,卻隻看到了慕容蘭那帶着笑容的屍體,這個鐵塔般的漢子,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嘴微微地半張着:“大嫂,大嫂她…………”
一根羽箭從他持着的盾面上飛過,一箭就把他的頭盔給擊飛,遠遠地落到了兩丈多遠的地方,砸到後面的盾牆之上,才重重地落地,而鐵牛的一頭亂發,也跟着披散了下來,他的雙眼圓睜,一動不動地盯着慕容蘭,就這樣持續了足有十秒鍾,突然發瘋般地吼了起來:“還我大嫂命來,還我大嫂命來!去死吧,去死吧!”
向彌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大盾,抽出背後插着的兩把大斧,勢如瘋虎一樣地沖上了前去,很快,前方就傳來了一陣陣的慘叫與馬嘶之聲。
而向彌身邊的一衆親兵護衛們,也都大叫着:“保護鐵牛哥,保護鐵牛哥。”然後,或持盾上前,或扔下大盾抽出兵刃上前厮殺,很快,劉裕的面前,就變得一片空曠了。
丁午的身形,很快地站在了剛才向彌的位置上,剛剛亮起的天光,又變得再次黯淡,他一邊揮舞着大盾,抵擋着滿天的飛矢,一邊叫道:“寄奴哥,人死不能複生,這裏太危險,你先撤啊。”
劉裕置若罔聞,隻是深情地凝視着懷中之人,柔聲地一遍遍說道:“阿蘭,你好美,我們一起回家,興弟,我娘都在等着你呢。”
他這樣說,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根根的箭矢,飛過他的頭頂,落在他身後或者是身邊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了,十步,五步,三步!
突然,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了劉裕的臉上,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這讓劉裕頓時從自我的世界中給拉了出來,他擡起頭,看着這一巴掌的方向,隻見王妙音神色凜然,粉面含霜,就這樣站在他的身邊。
劉裕一下子忿怒地跳了起來,抽出斬龍刀,一手抱着慕容蘭,一手執刀指向了王妙音,大吼道:“就是你,是你害死的阿蘭,對不對?!”
王妙音的臉,就這樣迎着刀鋒,不到五寸,她那瑤鼻的鼻尖,甚至可以感覺到刀鋒上森冷的殺氣,可是她不閃不避,杏眼圓睜,大聲道:“醒醒吧,劉裕,你現在的樣子,跟當年謝停風兄弟死在你懷裏時,有區别嗎?因爲心愛之人的死,就意志消沉,失了分寸,你如何對得起手下的十萬兄弟?”
劉裕的身體在微微地發抖,眼淚在臉上流淌着:“可是,可是阿蘭她…………”
王妙音咬着牙,眼中淚光閃閃:“當年打醒你的,就是你懷裏的這個女人,她已經死了,可是戰鬥還沒有結束,你的仇人還在,他們還在反擊,四周一片大亂,你作爲主帥,不去戰鬥,不去穩定軍心,卻在這裏抱着個屍體在哭,你以爲慕容蘭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劉裕的眼中,燃燒起了火焰,咬着牙:“我要給阿蘭報仇,我要報仇!”
王妙音素手一指前方,幾根羽箭,從她的頭頂和身邊飛過,幾個親衛想要上前阻擋,她突然抽出了莫邪劍,一股森冷的殺意仿佛把周圍數丈之内的空氣給凍結,伴随着她的厲嘯之聲:“全都退下,我能保護我自己,劉裕,現在我以大晉皇後的身份命令你,回去戰鬥,爲慕容蘭報仇,她說的對,是黑袍搞的鬼,現在他就在城裏,千萬别讓他跑了!你的斬龍刀,應該對着你的敵人,對着害死阿蘭的仇人,而不是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