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五樓的手在微微地發抖,他也能感覺得到自己的掌心沁出的汗水,因爲,周圍的幾百名俱裝甲騎戰士,盯着他的目光,如同一根根的芒刺,插在他的背上,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象是在煎熬。
一個灰頭土臉的俱裝甲騎,哦,不,已經不能叫甲騎了,因爲他既沒有甲,也沒有騎,隻着單衣,身上盡是煙塵,胡子給燒掉了一半,滿面塵火之色,正是一個剛才火場中僥幸逃出的亡魂!可不正是那後隊的隊正胡長海?
他跪在公孫五樓的面前,聲淚俱下:“都是,都是那牛五陽,引得我們進了營中,他說,他說那裏有金元寶,而仆固俊聽到這個後,馬上就帶了先頭部隊沖進了大營,甚至都沒等呼延平回來。”
公孫五樓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下過令,不許在營中擄掠,你們也都聽到了,怎麽就不勸阻?”
胡長海搖了搖頭:“仆固俊是當時的最高長官,他的話就是軍令,我們這些屬下無法勸阻的啊,還請五樓大人明鑒!”
公孫五樓吼了起來:“就算仆固俊貪婪,那呼延平幹什麽吃的?他回來後不把仆固俊拿下嗎?他是帶隊的大将啊。”
胡長海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有些結巴地說道:“這,這可不是屬下可以定奪的事了,屬下,屬下隻是把情況如實地報告給了呼延平,結果他大叫道怎麽仆固俊去發财不帶着他,還下令,下令全體将士跟他去取富貴呢。”
說到這裏,胡長海雙眼一亮,連忙道:“這回我可是進谏了啊,我當時說,我們的任務是要放狼煙呢,這麽就進營搶劫,要誤了大事的。”
公孫五樓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那呼延平怎麽說?”
胡長海長歎一聲:“呼延平,呼延平都沒有停下來看我,他一邊跑一邊說,說不想取錢随意。所以屬下…………”
公孫五樓冷笑道:“所以你就跟着他一起去搶錢了對不對?隻不過,你們看到的不是錢,而是引火之物,那牛五陽料定你們會翻箱倒櫃,把這些東西打翻在地,他好趁機點火,把你們這八百鐵騎全給送上天!”
胡長海咬了咬牙:“屬下當時隻是聽呼延平的命令行事,一看到地上都是引火之物,馬上感覺不妙,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就看到牛五陽把火折子扔到地上了,還說,還說那個之前給斬首的敵軍頭目牛三平,就是他爹!”
一邊的公孫六修勾了勾嘴角:“難怪他甯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拉我軍幾百人陪葬,原來是爲父報仇啊,看來這牛家莊的人可不是什麽給晉軍所逼迫,而是自己舉莊來投奔晉軍啊。”
公孫五樓狠狠地說道:“等這回打退了劉裕,收複東萊一帶,誓必要将這個什麽牛家莊殺得雞犬不留。不過…………”
說到這裏,他眼中殺氣一現,看着胡長海,沉聲道:“胡長海,你不聽我的軍令,也沒有及時阻止呼延平和仆固俊,其實你隻是自己也想去取錢,現在這兩個殺才死無對證,你就把責任全推到他們身上。哼,我平日裏就清楚,你這個人喜歡挑撥離間,自己在别人的争鬥中取利,仆固俊平時就跟你不太對付,所以自己搶錢不帶上你,你懷恨在心,就慫恿呼延平也跟着去搶,是也不是?!”
胡長海吓得一張黑臉變得慘白,連忙磕頭道:“五樓将軍,主公,請你明鑒啊,我真的是說了狼煙的事,幸存的兄弟都可以給我作證啊!”
公孫五樓厲聲道:“可是狼煙呢?你到了最後也沒點,那狼煙我是交給你的,你不需要别人下令也可以自己點,明明是你自己貪财心切,卻要東拉西扯,呼延平和仆固俊兩個蠢貨我斬不了,但你自己送上門來,不殺了你,何以面對死難的将士?!來人!”
胡長海情知這回必死無疑,索性心一橫,從地上一下子蹦了起來,手指公孫五樓,大吼道:“公孫五樓,要說違抗軍令,這違令的第一個就是你,你受的是國師向北突圍的命令,卻用了令牌奪軍,然後自行其事,哄騙全軍将士向西跑,說什麽要打通跟後秦的聯系,通通就是放屁,你是臨陣脫逃!”
公孫五樓臉脹得通紅,厲聲吼道:“胡說八道,反了,這個混蛋反了,快給我拿下!”
可是站在胡長海身後五六步的兩個俱裝騎士,卻是嘴上說着得令,腳卻是不挪一步,看起來,他們很有興趣聽胡長海說下去。
胡長海繼續大聲道:“弟兄們,你們好好想想,國師如果想要打通跟後秦的聯系,早就會出兵了,何至于等到今天,就算退一萬步,真的要趁機出去求援,也不會讓公孫五樓這個臨陣脫逃,臭名遠揚的家夥去,而是會派北海王世子這樣的人領兵出擊,國師也給這個家夥騙了,他本來是想讓小林将軍護送賀蘭夫人突圍的,結果…………”
“嗚”的一聲,胡長海本能地一扭,隻見一箭釘在了他的左肩之上,若不是他閃了這一下,這一箭直接就能要了他的命,胡長海放聲長笑,看着手拿着弓,弓弦還在顫抖,怒目圓睜的公孫五樓,叫道:“你射啊,有本事現在就把我射死,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做的惡事,我就通通會說出去!”
他說到這裏,大聲道:“俱裝甲騎的兄弟們,你們可千萬要認清楚自己,認清楚這公孫五樓,他隻會讓忠勇的将士們送死,去滿足他個人的野心,就象在東城,賀蘭哈裏木将軍和慕容将軍,還有幾千将士,都是死在他的手裏,那些石灰包…………”
“嗖”的一聲,又是一箭,又快又準,這一箭,直接從他的嘴裏穿了進去,胡長海再也說不出話了,他雙眼圓睜,看向了一邊的公孫六修,這一箭,是他射出的,他的手虛空抓了抓,然後仰天向後而倒,一命嗚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