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盧的頭上開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一動不動地看着黑袍,甚至不去再看城下的戰事,咬着牙,沉聲道:“這麽說來,劉裕是準備破城之後,把我們所有活下來的胡人全部分散編戶,甚至是罰沒爲奴隸?”
黑袍冷笑道:“若非如此,慕容蘭跟他多年的夫妻感情,怎麽會也不管不顧地離開了他,站在我們這邊呢?甚至連我們最後的要求,也就是他放開圍城,讓我們乘船回遼東老家,也不答應。賀蘭大人,你覺得以劉裕這樣的目的,他真的攻下城,會隻對付我們慕容部,而放過你賀蘭部嗎?”
賀蘭盧的嘴輕輕地張了張,終歸還是長歎一聲:“這次,我想你沒有理由騙我,慕容蘭沒有和劉裕一起出城離開,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且,仗打成這樣,就算劉裕答應,那些晉軍也不可能放過我們,除了拼死一戰,我沒有别的選擇,這點是我剛才就跟你說過的,所以,你沒必要這樣老是試探我。”
“就象我的好兄弟賀蘭哈裏木,因爲仗義執言,爲國事而得罪了你們,結果給下了大牢差點沒命,但是這回他放出來之後,沒有任何怨言,盡忠職守,甚至,甚至爲國捐軀了,因爲他是個真正的戰士,大燕不管怎麽說,在我們賀蘭氏一族落難的時候收留了我們,那我們就得報這個恩,而且,隻有守住了城,我們才有活路,這個道理,也不用你來教我們。”
黑袍微微一笑:“但你們仍然是留有餘地,就象賀蘭哈裏木,他隻是守城,沒想着如何用最狠的手段,給晉軍造成最大的傷亡,我知道,這都是因爲你下過密令,包括你們現在,也隻是在城頭按常規來守衛而已,真正的狠招還沒用上呢。”
賀蘭盧的嘴角輕輕地抽了抽:“你這話什麽意思?能盡的力我們都盡了,能用的手段也都用了,你還說我們沒用狠招,這對得起我們賀蘭戰死的将士嗎?對得起哈裏木嗎?”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因爲你們都還想給自己留後路,那種酷烈的戰法和大規模殺傷的陰損武器,一直都沒有用,你們想的是跟晉軍交手,留有餘地,他們不發力攻城,你們也不用這些大殺器,對不對?”
賀蘭盧的眼中光芒閃閃,沒有回話。
黑袍冷冷地說道:“就象賀蘭哈裏木,他在東城那裏,我給他配了硫黃,硝石,毒煙這些好東西,甚至也給了他十桶黑色妖水,讓他必要的時候使出來,大規模地殺戮晉軍的攻城部隊,結果他這些都不用,就是靠着木廂運兵上城,最後反倒是晉軍又是用石灰,又是用黑色妖水的,破了他的那些升城木廂,你說,他是不是給你這個想要兩頭倒的大哥給坑死的?!”
賀蘭盧咬了咬牙:“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哈裏木一向是堂堂正正的軍人,不屑用你那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損招。黑色妖水這些你在臨朐也用過,打赢了嗎?何況,我這次守城,在城門給突破的時候就用過黑色妖水了,怎麽就沒盡全力?”
黑袍勾了勾嘴角:“還遠遠不夠,起碼,金湯,鐵汁這些東西,你用了嗎?現在晉軍明顯是想從城門這裏實現突破,而且,他們攻城的方向,不是城門,而是這裏,城牆!”
賀蘭盧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我這裏在夾壁牆中的哨衛可一直盯着呢,這南城的城牆如此之高,超過三丈,又是以堅石粘合而成,即使是投石機和弩炮也不可能打穿,他們如果用雲梯或者攻城塔接近,我們可以很輕松地通過木廂上城防住,這城樓這裏,有我親自坐鎮,更是固若金湯,有啥好擔心的!”
黑袍輕輕地歎了口氣:“看來幸好我來了一趟,賀蘭盧,大概你的心思全用在如何去跟劉裕取得聯系,談妥開城放水的條件了吧,居然對戰場的局勢和近在眼前的危險,視而不見?”
賀蘭盧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一派胡言,我在這裏一直全力地防守,哪有松懈了?你看城門之後,我都布置了五百甲士,三百弓弩手,還有四部八弓神弩,就是用來對付想要破門而入的晉軍的呢,甚至,剩下的五桶黑色妖水,我也準備好了,随時可以使用,晉軍一攻城門,我就再讓他變成一片火海,讓他們屍骨無存!”
黑袍搖了搖頭:“你就知道盯着城門,也不想想晉軍是傻瓜嗎,上次破門的時候給黑火燒了一次,這回難道還會再來送死?别看他們搬運沙包土囊這麽勤快,但那隻是爲了掩蓋他們的真正意圖,那就是登城攻擊!”
賀蘭盧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他看着城外,左右掃了一片,冷笑道:“你又在這裏放大話了,最近的攻城雲梯都在三百步之外,攻什麽城牆啊,難不成,他們晉軍還能飛上來不成!”
黑袍輕輕地歎了口氣:“也難怪,你這家夥爲了保護自己,就這樣縮在這個安全的位置,全然不看城牆之下的情況,誰告訴你了,晉軍要攻城牆,就一定得靠雲梯和攻城塔?”
賀蘭盧的臉色一變,站起身,向右走出十步左右,對着一根直通城頭地面以下的管子說道:“二蛋子,給我看看城牆下的晉軍在做什麽,是不是在挖地道或者破壞城牆?”
過了片刻,一個聲音從那管子裏傳來:“大人,晉軍的輔兵和民夫正在把堵城門的土囊和沙袋扔到城牆根下,已經有一尺多高啦,别的沒看到。”
賀蘭盧的頭上冷汗直冒,喃喃道:“該死,我怎麽沒想到這個,堵門的沙袋可以堆到城下增加高度,如此一來,晉軍豈不是可以直接站在上面用繩索甚至人梯就登城了啊。”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賀蘭大人,事到如今,你的鐵汁和金湯,也應該上場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