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台之上,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厭惡着他這種草芥人命的做派,但又心中暗暗感歎,也許,他這種無人性的操作,才是破解現在戰局的最好辦法!
劉裕平靜地說道:“以王書吏的意思,隻有這樣靠着攻城時連我帶敵地大規模殺傷,才能迅速地攻上城頭,乃至拿下廣固?”
王玄谟點了點頭:“如果要在今天這一天内破城,非如此不可。不然兩邊不停地派援軍上城,仗就打成了添油,我們的兵力并不一定占優勢,上城輪換的速度更是不如燕軍,就算有人能沖上城頭,也很快會給打下來,幾次沖擊不成,會大大影響我方的士氣,就象上次,沖到離城牆最近的一次,反而是最開始的第一次沖擊,越到後來,越不可能成功。”
劉裕面無表情,繼續說道:“就算按你所說的,不分敵我地加以殺傷,難道敵軍就不能繼續登城防守了?我軍如果在城頭傷亡太大,屍橫城上城下,就興地擋住我軍沖擊的通道了?你憑什麽認爲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王玄谟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說道:“能讓城頭混戰的雙方突然間同時消失或者戰死,尤其是燕軍的精銳都在城頭,接下來我方還有雲梯可以迅速跟進,燕軍城頭無人,就沒辦法去用索勾,吊籃這些辦法接人上城,應該是我軍的速度更快。”
劉裕搖了搖頭:“王書吏,你未免太想當然了,剛才劉長史就說過,城内的燕軍有很多上城的迅捷方法,包括在城牆内側加了階梯,建了索道,甚至可以通過牆體内上城,就算我們真的一下子殺傷了城頭的守軍,他們也完全有辦法迅速地登城,速度隻會比我們更快。”
王玄谟的腦門上開始沁出汗珠:“這,這是卑職忽視了,隻是以常規的攻城守城之道,所以…………”
劉裕歎了口氣:“就算是常規的戰法,這種在攻擊時從背後攻擊自己人的行爲,也會爲人所不齒,前方的戰士在浴血拼命,在面對着正面敵人的槍林箭雨,卻是被從身後射來的箭石打倒,就算是死,也不會甘心的,在戰場上,信任是比什麽都重要的事,需要戰友同袍們來掩護自己的後路,來防守自己的側翼,以讓自己能集中精力對付一個方向,可是你卻讓箭從後面射來,且不說前方的戰士會死不瞑目,後方繼續沖鋒的戰士們會怎麽想?你覺得他們看到前面的情況後,還會奮不顧身地繼續向前沖?”
王玄谟的聲音有些結巴了:“這,這,大帥,卑職我…………”
劉鍾冷冷地說道:“我看,如果王書吏真的這麽相信自己的這個打法,不如應該以身作責,親自向城牆發起沖鋒,反正他也是因爲忠義,因爲要驅逐胡虜才投筆從軍的嘛,就算是戰死沙場,也能無怨無悔,對不對呀,王書吏。”
王玄谟的一張臉,脹得通紅,卻是說不出話反駁了,台上一陣哄堂大笑,就連王妙音,也不免以手輕輕地掩着櫻口,暗自竊喜呢。
而那些個本來正在伏案寫文的書吏們,大概也早就看這刻意故作驚人之語,以顯得卓爾不同的王玄谟不爽了,這會兒更是一個個笑出了聲,王玄谟這會兒已經是滿頭大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劉穆之輕輕地歎了口氣:“玄谟,以後建言之前,要深思熟慮,更是要将心比心,大帥一向以仁義豪氣爲立身之本,如果我們自己行事不正,損害同袍,那何以服衆?這種陰損之計,以後少提爲妙!”
王玄谟連忙拱手道:“卑職失言,還請長史責罰。”
劉穆之看向了劉裕:“大帥,王書吏雖然進言不當,但念在他也是想爲大軍效力,獻破城之策,姑且原諒他這回好嗎,讓他戴罪立功,給他個機會吧。”
劉裕平靜地說道:“若按了我往年的性子,若是有人出計要我陷害兄弟,給自己謀利,我直接當場就會斬了他,但念在王玄谟新來軍中,不知我的爲人,而且他并非軍人,對同袍手足之情可能體會還不夠深,這次暫且不問,現在,還請王書吏辛苦一趟,去東城的諸葛将軍那裏,要他多想想辦法,不要一味蠻幹,更不要讓新附的青州軍士打頭陣送命。這一仗,隻有用北府老兵去拼,才有效果!”
王玄谟微微一愣:“這,這隻怕諸葛将軍不會同意吧,他走的時候都說,現在部下的核心老兵不多,大帥您不也是剛才答應派援軍過去嗎?”
劉裕點了點頭,對着站在一邊劉懷慎說道:“平虜将軍劉懷慎何在?”
劉懷慎連忙出列行禮:“末将劉懷慎,等候大帥的命令!”
劉裕看着劉懷慎,沉聲道:“懷慎,帶上三千中軍護衛,護送王書吏現在去傳令,告訴長民,這三千人馬,聽他的調遣,願意請命先行攻城!”
劉懷慎的臉色微微一變:“這,大哥,大帥,這三千中軍可是要保護你和皇後殿下安危的啊,這時候勝負未分,就要撤離,這恐怕…………”
劉裕平靜地說道:“各軍将士都在拼命,我這時候又怎麽能舍不和這中軍的護衛兵馬?剛才皇後殿下不是也讓護衛他的沈家家兵一千人,去支援西城了嗎?”
王妙音微微一笑:“吳越輕兵,骁勇果敢,是最好的進攻者,用在這裏守着我一個女人,太浪費了點。不過,劉大帥,這三千中軍老兵可是你的骨血啊,是準備要用在拼命決勝之時的,你真的就這樣交給諸葛長民?”
劉裕點了點頭:“皇後殿下,你應該很清楚長民的爲人,他考慮自己的得失多了點,如果我隻是以主帥之威向他下令,要他出力猛攻,那他必然隻會讓新附的青州軍士上陣,這樣還不如剛才拖在後面虛張聲勢呢,既然要他拼命,那就給足夠精銳,拼得出去的兵馬,不用我的中軍護衛,又能用誰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