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人樂師們又是一陣交頭結耳,那高望之從地上站了起來,看着哈裏忽兒,一邊捂着臉,一邊說道:“慕容将軍(哈裏忽兒剛才詐稱自己是慕容歸,這也是奉了那賀蘭敏的指示,隐瞞了自己的身份),請問我等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在這裏學些禮樂,以後要爲大燕皇家祭祀時奏樂,要我們做城防,隻怕會誤了大事啊。”
不少百姓樂師跟着嚷了起來:“是啊,城中這麽多孔武有力的鮮卑漢子,按說是來保護我們這些百姓的,爲什麽他們不做這些事,要我們去?”
哈裏忽兒聽着這些言論,手不自覺地又握緊了馬鞭,那韓傑一看他的動作,連忙說道:“慕容将軍,雖然你手中有天馬令牌,我們必須服從你的命令,但就算在軍中,也需要将士們心悅誠服,才會有戰鬥力。你看我們的這些樂師,都是些普通百姓,沒經過軍事訓練,還有不少婦人,他們是打不了仗的,就算你要驅之上戰場,恐怕也不堪大用,他們死不足惜,但要是誤了大燕的國事,那你我可就難辭其咎了。”
哈裏忽兒冷冷地說道:“帶他們出城又不是去戰鬥的,而是去挖護城溝,修工事,以防晉軍突襲,我帶兵多年,誰能打仗誰不能打,難道還不如你們清楚嗎?”
韓傑的眉頭稍稍地舒展了一些:“原來,原來是讓他們挖溝修工事啊,那應該都可以的。”
哈裏忽兒不耐煩地說道:“好了,既然都知道要做什麽了,那就快點跟我走吧,城裏的鮮卑男子要分發武器,編組上城防守,而漢人丁壯則要做街道巡查,搜查奸細的事,隻有你們這些漢人樂師,才是暫時空閑的,給你們個爲國效力的機會,做的好的話,可以早日解除你們奴籍的身份。”
韓傑的臉色一變:“慕容将軍,這話是陛下的意思,還是…………”
哈裏忽兒的臉色一沉:“韓祭酒,你是想說本将軍假傳聖旨嗎?”
韓傑連邊擺手:“不不不,慕容将軍,下官可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大燕有大燕的法度,俘虜爲奴,分賞諸軍乃是定制,而這批晉人被我大軍擄來,因爲陛下的特别诏令,要學習禮樂,作爲祭祀之用,現在突然說可以挖個戰壕就能免奴籍,隻怕,隻怕我大燕沒這樣的先例啊。”
哈裏忽兒冷冷地說道:“現在是戰時,不是平時,一切都不必按平時的制度進行,有功可以臨陣提拔,即使是軍中做雜役的奴隸,也可以一戰而升将校,你們這些漢人官吏,隻會循規蹈矩,不知何爲變通,這些道理,跟你多說無益,好了,現在軍情緊急,本将軍沒時間跟你們廢話,現在,所有漢人樂師給我聽好了,排成四列隊伍,跟在本将軍之後行走出城,到南門外挖護城河,插尖木樁,做的好,有賞,若是再有違令偷懶之舉,軍法從事!”
這回沒人再敢質疑了,就連那高望之也隻能拱手行禮道:“遵命。”
哈裏忽兒看了一眼衆人手中拿着的樂器,揮了揮手:“所有人把手中的樂器放下,韓祭酒,你回頭找人把樂器先搬回去,軍情如火,本将軍得先帶着這些人出城了。”
韓傑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樂器放置于地的聲音中,皺了皺眉頭:“慕容将軍,請問你把人帶走了,何時帶回來呢?還有,今天已近午時,大家還沒有用午膳,上午本就是一直在學禮樂,這會兒恐怕腹中饑餓,影響勞作,你看…………”
哈裏忽兒的臉色一沉:“軍情如火,還管這些?要是還能找到人做事,我還來這裏找這些樂師做什麽,什麽時候護城河挖好了,什麽時候就給你把人送回來,就是宿衛軍的将士們,現在也沒吃飯呢,你以爲就你們餓嗎?”
他說着,對着高望之一瞪眼,厲聲道:“還愣着做什麽,快點叫你的人列陣出發了。”
哈裏忽兒下了一圈令之後,騎馬到了慕容林的身邊,低聲道:“城外都準備好了嗎?”
慕容林點了點頭:“三百軍士在我們出來之前就出城準備了。”
說到這裏,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之色:“陛下真的下令要把他們這些人全給…………”
哈裏忽兒眉頭一皺,讓慕容林收住了嘴,他低聲道:“出來的時候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前方失利,就是因爲有人走漏了消息出賣了我軍的軍事機密,導緻秘密武器給破解,甲騎也沒有發揮戰鬥力,思來想去,就是這些漢人在搞鬼,恐怕,這中間有些混進來的奸細,現在情況緊急,也來不及查,全部坑殺了,也算是爲我們前方戰死的将士們報仇,若是這廣固城防的弱點給他們再透露出去,那我們可就全完了,不然爲何陛下和國師緊急派我持此令牌回來呢?”
慕容林咬了咬牙:“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他說着,一揮手,四周的宿衛軍士們在一陣号角的伴随下,集合成兩隊縱隊,分列在四列百姓的兩側,護衛着他們,從太學的側門那裏,走向了南城的方向。哈裏忽兒則帶着百餘人的小隊,留在了後面,等所有人都開動之後,才跟在隊尾,一路押陣而去,隻半刻不到的功夫,原來還人頭攢動的這片空場之中,就變得空空蕩蕩了。
韓傑的眉頭一直緊緊地皺着,他總是覺得哪裏有不對勁之處,卻是一時說不上來,直到人群的腳步聲和那些鮮卑軍士們粗魯的喝斥催促之聲已經聽不見時,他才搖了搖頭,轉身要去撿地上的一部鼓吹,那正是原來拿在高望之手中的。
外面的街巷之中響起了一陣嘈雜的吵鬧之聲,很多人用漢語在憤怒地大叫着:“憑什麽,憑什麽要趕我們走?”
韓傑的臉色爲之一變,因爲他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他的家中管家韓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