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慕容廣心中的驚懼,瞬間就轉化成了極緻的憤怒,那四百多人,絕大多數都是他朝夕相處的部下,兄弟,甚至還有兩個遠房侄子,半個時辰前還在跟他有說有笑,這會兒卻成了血淋淋地串在木樁上,死不瞑目的屍體,巨大的憤怒湧上了他的心頭,讓他一聲怒吼,響徹四周:“不報此仇,我慕容廣誓不爲人!”
他說着,一揮手中的大錘,對着周圍驚魂未定的将士們大叫道:“弟兄們,勇士們,晉人狡猾,不敢堂堂正正地跟我們搏鬥,隻會用這種見不得人的伎倆搞偷襲,他們想逼我們後退,以爲我們會象懦夫一樣失去勇氣,轉身逃跑,就在我們的後方,一定有他們早就設好的埋伏,這樣的陷阱,一定還會有,大家要是隻想着逃命,非但保不了命,反而會送命,現在我們的路子隻有一條,那就是不轉頭回顧,隻一心向前,用我們手中的武器,用我們胯下的戰馬,把擋在我們面前的敵人撞倒,踩死,撕碎,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我們的同袍!祖先們在天上看着我們,他們一定會保佑每個英勇的戰士!”
所有的俱裝甲騎全都熱血沸騰,就在這一刻,戰士的榮耀又回到了他們的身上,所有人都揮舞着手中的兵器和盾牌,大聲呼喝:“甲騎俱裝,馬踏中原,威力無比,天下無敵!”
随着這一陣陣的吼叫聲,燕軍的騎兵們迅速重組,一隊隊的俱裝甲騎繞開了這些血腥的陷阱,沖向了前方,就連幾十個在坑中僥幸逃得一命,沒有給尖木樁直接刺死的甲騎,也掙紮着,在同伴的幫助下給拉出了血坑,他們二話不說,直接就去找别人的副馬騎上,渾身上下血呼淋拉,如同剛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向着剛剛要害他們的晉軍,發起了沖擊。
沈雲子輕輕地點了點頭,對着身邊的檀韶說道:“阿韶哥,這甲騎俱裝果然是燕軍精銳中的精銳,遇到這樣的陷阱埋伏,非但不害怕,反而可以結陣反沖,與這樣的對手作戰,是作爲一個戰士最大的榮耀啊。”
檀韶微微一笑:“雲子,聽到他們剛才喊的嗎?祖先們在天上看着他們呢,那我們還不把他們送去見祖先?!”
沈雲子微微一笑:“我也是這麽想的!”
檀韶的眼中閃過一道殺意,在他的面前,兩千多名長槊大盾的重甲步兵,已經列好了陣勢,十餘個在他們面前百步左右的陷阱,完美地擋住了騎兵想要列陣強沖的路線,幾百名俱裝甲騎,雖然從這些陷阱的間隙中穿過,繞過,但已經不存在加速沖鋒的可能,甚至,過坑的時候,爲了避免落到陷阱内,成爲新的人肉串串,他們連之前的隊形也打亂了,三百餘騎好不容易繞到了陷阱前,卻發現,在他們的面前百步不到的距離上,已經列開了一道鋼鐵般的城牆,數以千計的重裝槊手,頂端落槊,邁着有力的步伐,向他們步步逼進。
檀韶沉聲道:“槊士聽令,敵軍皆爲重甲,弓箭難入,但他們的戰馬沒有披甲,刺殺之時,先刺馬,不要急着刺人,甲騎人皆重铠,隻要落馬,連站起來都困難,自然任我宰割。”
檀和之飛快地打着旗語,把檀韶的命令傳達到了每一隊的隊正的眼中,而很快,這些一邊行進,一邊下令的隊正們,就讓每個軍士明白了此戰的戰術,他們的眼中閃着殺意,手中的長槊皆舉與肩平,架在前方同伴的肩頭或者是第一排戰士的大盾之上,向前迫敵!
一百餘騎俱裝甲騎匆忙前突,他們也意識到,這種背對血坑的地方太過狹窄,大軍完全無法展開,已經沒有時間再重組列陣了,就這樣三三兩兩地向着已經迫到不到五十步的北府軍發起了沖擊,有些騎士,一邊沖刺,一邊抄起了背上的大弓,抽出箭袋裏的重箭,搭箭上弦,對着對面的步兵方陣,就是開弓放箭。
十餘枝長杆狼牙箭破空而出,這些力量超人的騎士們射出的箭,隐約有風雷之聲,勢大力沉,三十多步的距離上,即使是頂着大盾的北府軍槊手,也難以抵擋,五六面大盾給直接擊得四分五裂,長箭去勢猶未盡,又把盾後的軍士一箭射倒在地,幾個北府軍士就這樣面門或者是胸口中箭,透甲破骨而入,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此氣絕。
可是身邊和身後的同伴,卻迅速地頂上了這幾個缺口,應箭而倒的士兵不論死活,很快地給後面的軍士拖走,以不影響前方軍陣的繼續前進,無論是面對着迎面而來的重箭,還是那重達千斤,上前突刺的俱裝甲騎,都不能讓這些戰士向前的步伐,有哪怕半步的遲緩。
幾十騎俱裝甲騎沖到了重甲槊手們的面前,馬上的騎士奮力地揮舞着手中的兵器,可無論是大鐵棍還是狼牙棒,比起近兩丈長的步槊,都是長度不及,幾十根這樣的超長步槊,上刺人臉,中刺馬頸,下掃馬腿,都是重甲所無法防護的地方,一些騎術過人,武藝高強的騎士,緊勒馬缰,讓戰馬倒跳着撤回,但另外有二十餘騎就沒這麽好運氣了,往往是幾槊下去,人尚且可以掄着武器撥擋刺向自己的長槊,可是馬兒卻是給刺穿了脖頸,或者是一槊橫掃,打得馬腿骨折,生生地把馬上的騎士給掀翻在地,如同一隻隻給鐵殼所包裹的烏龜,就這樣癱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随着這些騎士們的落馬,向前繼續挺進的步兵方陣中,盾牌突然散開,百餘名身着輕甲,勁裝,卻是手持大鐵錘的吳兵力士們沖了出來,這是沈家兄弟們苦心研究騎兵戰法多年,想出來的殺敵兵種,那幾十斤重的鐵錘,在戰場上毫無格鬥之用,遇到刀槍劍戟,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但是面對全身重甲,刀劍難入的這些俱裝甲騎,卻成了最緻命的殺人工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