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蓬的眉頭微皺:“淵明,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陶淵明點了點頭:“自大晉南渡以來,多次北伐,出動的軍隊多則十餘萬,最少也要有五六萬以上的精兵,而且多是要趁北方分裂,内亂,政權不穩之時才有機會。比如上次淝水之戰後,前秦崩潰,謝玄和桓沖分率荊揚兩大軍團,二十餘萬大軍北伐,這才收複中原,直指河北,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北方平原,沃野千裏,沒有南方這種水網,極利于騎兵縱橫,這回我在北方,包括之前出使後秦,都特地觀察過,跟我們這裏的地形與情況完全不一樣。”
“而南燕雖然隻有一州之地,但卻有十餘萬戶鮮卑人,鮮卑人的帳落跟我們不一樣,一帳往往十餘人,可以出兩個以上男丁從軍,而且鮮卑人多數不事生産,專門以戰鬥爲生,一遇戰事則興奮不已,覺得搶劫發财的機會來了。他們可以在短短旬月之内,就弄出十幾萬步騎,其中一人雙馬,甲騎俱裝的鐵騎軍團超過六萬,劉裕如果是在平原上正面遇到,那多半是死路一條。”
鬥蓬客輕輕地“哦”了一聲:“所以,你就認定劉裕隻是做做樣子,報複性地打打南燕的山南之地?”
陶淵明正色道:“是的,其實山南州郡,對南燕來說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裏沒多少鮮卑帳落,多是漢人農民,鮮卑人自己都時不時地扮成馬匪前來打草谷劫掠這些漢人村落,慕容超搶劫江北,隻是爲了立威,證明自己能做到父皇做不到的事,讓鮮卑貴族們服氣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奪江北之地。師父也跟我說過,現在南燕的大敵還是北魏,以後想辦法奪取河北之地,打通遼東,才是上策,跟東晉在這裏拉扯隻是浪費時間。”
鬥蓬點了點頭:“所以,慕容超想跟劉裕達成什麽樣的和議呢?你師父是怎麽說的?”
陶淵明微微一笑:“師父說,讓劉裕搶一下山南,算是還他個面子,大軍緊守大岘山穆陵關,等晉軍糧盡退兵,再收複山南,順便搶劫一下江北之地,如此拉鋸,劉裕是受不了的,他也不可能長期保持近十萬大軍脫離生産,常駐江北,不然錢糧上無法承受,最後的結果,就是通過放出慕容蘭,兩邊講和。”
鬥蓬的眉頭一皺:“講和?慕容超想要什麽樣的和平?”
陶淵明笑道:“和慕容德上次的結果一樣,隻要東晉肯和親,肯納貢,那就可以長期維持關系了。”
鬥蓬笑了起來:“和親?納貢?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要司馬氏也學當年漢家一樣,派公主去嫁給慕容超?”
陶淵明勾了勾嘴角:“反正南燕已經向後秦稱臣了,也不在意再向東晉稱一次,在慕容超看來,南燕可以幫他們對付北魏,劉裕不是最心向漢人嗎?北魏現在在北方屠殺漢人,尤其是上次拓跋珪企圖屠清河,誅萬人,要不是賀蘭部出兵救了清河百姓,隻怕又是一樁慘案了。南燕可以說自己願爲大晉屏藩,爲他們讨伐殘暴的胡虜,隻需要世襲的王爵,以及每年兩百萬石的糧草,一百萬匹的絹帛即可。”
鬥蓬的眉頭一皺:“這可是獅子大開口啊,這樣的條件,相當于幾年内整個江北的産出了,劉裕會答應?”
陶淵明笑了起來:“要是把慕容蘭送回來,讓司馬氏再嫁個公主過去,就算是劉裕,恐怕也會認真考慮的吧。前面我已經說過,慕容燕國的軍力強大,劉裕要是打未必會占便宜,如果兩國之間連年征戰,戰火紛飛,劉裕很難打到青州跟燕軍正面對抗,更是很難防守燕國鐵騎來江北劫掠,那最後從理智上考慮,妥協講和幾乎是一定的事。再說,劉裕真正可以建立功業的,是西蜀和嶺南,就算要北伐,也是打後秦的中原和北魏的河南之地更有把握。何必在現在這種力量不足的情況下,賭上全部的家當,跟強大的南燕爲敵呢?”
鬥蓬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們師徒是不是太過樂觀了點?劉裕是什麽人,到現在還不了解嗎?他是标準的賭徒,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且無所畏懼,當年桓玄十幾萬大軍在建康一帶,他手下不過一兩千人就敢起兵建義,更早以前在北府軍的時候,幾千人就敢對前秦百萬大軍發起攻擊,手下諸将也多是這種悍不畏死的性格,更不用說跟天師道作戰時,屢屢以身犯險,甚至獨驅數千人了。如果你們輕視劉裕,可能會造成重大誤判的。到時候悔之晚矣!”
陶淵明收起了笑容,點了點頭:“主公說得非常正确,我當時也被師父這樣教育,說是不可太過樂觀,因爲劉裕不是能用常理度之的人,要充分考慮各種意外情況。他說一旦劉裕出兵,他會勸說慕容超以主力阻大岘一線,分兵繞道海邊和兖州,從側翼騷擾晉軍糧道,最後逼劉裕退兵,然後再趁機以輕騎剽掠從山南到淮北的各郡,以戰迫和,逼劉裕回到談判桌上,接受他的條件。不過,萬一戰事不利,讓劉裕突破了大岘山,那南燕就面臨危險了,這個時候,需要主公相助!”
鬥蓬冷冷地說道:“他在北方自行其事,先是玩砸了北魏,現在又想通過南燕在南方找回損失,恢複元氣,我爲什麽要一次次地爲他擦屁股?上次扶持桓玄不成,還要我想盡辦法在後秦和西蜀這裏給他找回場子,這次又要來嗎?”
陶淵明正色行禮道:“主公,現在神盟一時遇到挫折,更需要兩位神尊同心協力,共同…………”
鬥蓬擺了擺手:“我知道該怎麽做,你聽我安排便是。不過,你最好祈禱你師父這回能靠自己擋住劉裕,我不想一次次地浪費我這裏的資源。”
說到這裏,他看着遠往的船隊,喃喃道:“老友,你真的能擋住劉裕小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