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廢院,枯井下,假黑手黨總舵。
牛油巨燭熊熊燃燒着,四大鎮守分居圓桌的四方,冰冷的青銅面具上,反着火光,一如每個人眼中炯炯的光芒。
徐羨之看着北方玄武之位的孟昶,幹咳了一聲:“恭喜你,玄武大人,皇帝複位,論功行賞,你也從丹陽尹升成了尚書左仆射,除去那個寄奴在朝中的木偶,錄尚書事的王谧以外,你算得上是實際的執政了。”
孟昶搖了搖頭:“真正的實際主執是劉穆之,你我都清楚,這回借着升我的官,把謝晦和傅亮,還有張邵都挖走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要我選,甯可還是當丹陽尹,但手下有這三個青年才俊呢。”
東方青龍位置上的庾悅勾了勾嘴角:“謝宣明和傅季友我很熟悉,但這個張邵,不是吳地土著嗎,他能有什麽本事?他爹當年可是投靠桓玄的逆賊,而他本人以前也在司馬元顯手下做過事,真要有什麽本事,還會這樣?”
劉毅冷冷地說道:“青龍大人一向就是看不起非高門世家出身的人吧。這個張邵的才名,連我都聽說過,以前一向以精明強幹著稱,司馬元顯雖然無道昏庸,但他和劉敬宣是他手下文武中僅有的正直而有才能之士了,當年也隻有他拼命苦谏,不要在三吳之地搞什麽樂屬計劃,結果司馬元顯不聽,這不是他的錯。”
庾悅冷冷地說道:“然後他就給趕到王誕手下做事了,王誕當年黨附司馬道子,司馬元顯父子,是世家中公認的恥辱,敗類,這回他好像也沒做啥貢獻嘛。”
徐羨之笑道:“畢竟是下屬,不能随便地更改主公和上司的計劃,再說王誕隻是要借司馬道子父子的權勢,也沒做什麽壞事,跟張法顯那種奸邪小人,成天隻會出些壞點子馊主意,是兩碼子事。”
庾悅不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個王誕,一向隻會黨附奸邪,在京的時候跟着司馬道子,給流放到廣州後,又投降了妖賊,能是什麽好東西了?張邵跟着這麽一個上司,他本人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孟昶搖了搖頭:“我還記得王誕給流放後,按說已經沒了任何權勢,可是隻有張邵一人來爲他送行,兩人執手相對流淚,張邵這幾年拿出自己的俸祿來養活王誕在京的妻兒,這樣的行爲得到了所有人的稱贊,就連義軍打進建康時,寄奴聽到此事,還特地下令,不許任何軍士傷害,侵犯張邵一家。青龍大人啊,這些出身不高的低等士族,有很高的才幹和很好的名聲,你爲啥就這麽看不上呢?”
庾悅不高興地說道:“不過是因爲門第不顯,而故意做些沽名釣譽的事情罷了,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有什麽才幹。”
孟昶笑了起來:“張邵在我手下兩年,他的本事我最清楚不過,除了此人飽讀詩書,有很多幹練的行政之才外,最大的特點就是精力旺盛,每天可以處理七到八個時辰的公務,甚至在吃飯的時候也是一手提箸,一手批示公文,我這裏三成的公務,都是給他一個人處理。相比謝晦和傅亮,其實我更不舍得這個張邵呢。”
庾悅冷笑道:“不過是個循吏而已,處理些瑣碎雜務,真正的國家棟梁之才,哪個會做這些事,就不怕損壞了自己的名聲。”
劉毅冷冷地說道:“青龍大人,你的這些老觀念恐怕得要改改了,世家子弟們占據高位,無所事事,每日裏縱酒痛飲,然後吟詩作賦,寫字撫琴,表現出高人一等的名士模樣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現在就是務實爲主,軍功得爵,政績考官,沒什麽占着位置不做事的好事了。你這回如果不是從軍出征,分了些功勞,隻怕你的這個武陵内史,甯遠将軍現在也沒有。”
庾悅的青龍面具之下,早已經脹紅了臉,幾乎要拍案而起:“我明明要的是彭城内史,你給我個武陵内史,什麽意思,這算是發配我到湘南這種不毛之地,跟那些山林中的蠻夷和嶺南的妖賊打交道嗎?”
劉毅沉聲道:“連我都沒争到這出鎮江北的機會,别說你了。就在昨天,我爲了此事跟寄奴大吵一場,差點打起來,不然你們道我爲何突然要提前召開這場會議?”
庾悅睜大了眼睛:“你也想要江北?天,我想要彭城内史是爲了給我們世家多圈些地,你圖什麽?”
劉毅冷笑道:“你的眼中隻有你庾家,最多還有其他十幾個大世家的利益,卻不想想家國一體這種事,以前我們的前任就是人人自私自利,損國肥私,才弄成那結果,現在換了我們,還要走前任的老路不成?”
庾悅咬了咬牙:“國家是什麽,不就是保證我們這些世家高門利益和好處的工具嗎,如果國家不能給我們好處,那我們爲何要爲國家作出犧牲和讓步?這次我們各大家族拿出了三成以上的人口和一半多富有經驗的莊頭去江北,可以說下了血本,當然需要相應的好處,劉裕隻想打仗,但我們世家關心的可不是這個。謝家大姐說了,會有強大的軍隊鎮守江北,讓胡虜不敢來犯,這才讓各大世家放心,而且,劉胖子也承諾,十年内這些地都是我們的,不用交稅,由我們的人管理。不然你以爲我們怎麽肯接受江北移民這項新政呢?”
劉毅歎了口氣:“等把你們都騙到江北,你們的人力,存糧都到了江北,到時候就可以以打仗征收爲名,直接置于他們的治下了,何況十年時間彈指一揮間,你還真以爲江北永遠會是你的?”
庾悅哈哈一笑:“那得看誰來管了。隻要我出鎮江北,做這徐州刺史,那江北的事就是我說了算,就算劉裕要北伐,也得跟我們商量着來,到時候,這天下大權,就回到我們世家手中了。白虎大人,如果你對這個也感興趣,那不妨我們合作吧,你率軍出鎮江北,我去當那彭城内史,軍功歸你,圈地歸我,大家各取所需,豈不美哉?至于那劉裕,他要北伐就讓他去,打下的地方我們再這麽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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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