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山陰城,新建成的内史府。
劉裕一身便裝,面帶微笑,頻頻舉杯,面對着一應郡中官吏們的馬屁與吹捧,也不多話,隻是一飲而盡,自會稽内史王愉之下,大小官吏,都輪流上來與劉裕喝了一斛酒,而劉裕的臉色也微微有些發紅。
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了劉裕的面前,他身穿绫羅綢緞,帶着方巾,一帶富翁的模樣,會稽内史王愉笑道:“劉将軍,這位可是本群的著名富豪孔靖啊,這次會稽境内,他可是出力重建的大戶,就連這郡守府,也是他出錢捐建的,咱們在這裏能喝酒,得感謝他。噢,對了,聽說他以前也在北府軍中呆過,不知劉将軍是否…………”
劉裕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孔靖,他哈哈一笑,上前拉住了孔靖的手:“老孔,你居然也還活着啊,我還以爲,這場妖賊之亂,你也死球了呢!”
孔靖微微一笑:“寄奴,我是前幾年外出去做生意,這才逃過了一劫,現在三吳之地的戰亂總算暫時結束了,都是你的功勞啊,今天聽說你班師凱旋,我說什麽也要來見你一面,若是錯過這次機會,還不知道下回再見,要到什麽時候呢。”
他說着,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意思,握着劉裕的手,也輕輕一用力。
劉裕馬上心領神會,暗一運力,嘴一張,一口酒氣噴出,半口老酒,吐得自己和孔靖滿身都是,酒味配合着胃液的味道,酸臭濃烈,中人欲嘔,在座的賓客無不掩鼻皺眉。
劉道規連忙站起身,抱拳道:“各位,我家将軍有些不勝酒力,可能是連日征戰,有些不适,讓大家見笑了。”
王愉連忙道:“不妨事,不妨事,來人,快點扶劉将軍和孔公…………”
孔靖哈哈一笑,擺了擺手:“王内史,你可剛才還說,這内史府是我建的呢,沒人比我更熟啦,我親自帶劉将軍去更衣。”
王愉有些遲疑:“這個,你們都是本官的貴客,恐怕…………”
孔靖笑道:“王内史自己也是新官上任啊,孔某才是世居于此呢,要論地主之誼,這回就讓小民先盡一次,如何?!”
王愉笑了起來:“那就有勞孔公了。”
孔靖轉而扶起了劉裕:“哎喲,寄奴哥,你可比當年更沉啦,你這是…………”
二人一邊這樣說着,一邊這樣攙着出了堂屋,劉道規馬上舉起了酒杯:“王内史,我來敬你一杯…………”
到了一處精緻的廁所那裏,早有幾個從人守在一邊,孔靖直起了身子,沉聲道:“守住周圍,任何人一旦靠近,就出聲示警。”
從人全都行禮,然後沒入了四周的陰影之中,劉裕也直起了身子,看着月光照耀着的孔靖的臉:“老孔,出啥事了,要這麽神秘?”
孔靖的眉頭微皺,嘴角向着那廁所一努:“你看誰來了!”
廁所的門打開,一陣檀香的味道逸出,一個青衣小帽,家丁打扮的人走了出來,可是那魁梧的身形,卻是那麽地不相稱這一身衣服,劉裕的臉色一變:“無忌,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何無忌,他低聲道:“寄奴,現在來見你一面真不容易,時間緊迫,快進來吧。”
劉裕點了點頭,一躍而入,孔靖緊随其後,當二人的身影沒入這個廁所後,大門迅速合上,外面的庭院,重新恢複了寂靜。
劉裕入室,看了一眼四周,三個木闆蓋着的圓坑,在室内的一邊,香爐之中燃着幾根檀香柱,而入口處除了一個銀制的洗手盆,就是幾顆蜜棗放着,劉裕歎了口氣:“還記得第一次去謝家的時候就鬧過笑話,在廁所裏一邊拉屎一邊吃這棗子,卻不知道這居然是用來塞鼻子的,當時就想着,他娘的這些有錢人真會玩。多年之後,這吳地給打成這樣,外面白骨露成野,可這些個世家高門,倒是又重新過上這種日子了。”
何無忌冷冷地說道:“你幫他們打跑了妖賊,他們自然又開始奢靡起來,哪會管外面百姓的死活。不過寄奴,我今天來不是跟你談這個的,而是想勸你起兵反桓。”
劉裕的心中早就能料到個七八分,也不是太意外,他看着孔靖:“老孔,你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孔靖勾了勾嘴角:“我倒是沒有什麽别的想法,桓玄當道,到處屠戮我北府軍宿将,又派那些荊州軍吏,掌握北府軍,各地将士都是受盡了委屈,無故地挨打受罰,被荊州兵将所欺負,你這一軍,你是主将,又是以北府軍士爲主,還不能把大家如何,别的部隊,可都倒了黴了。甚至,連這内史府的修建,都是征我駐會稽的将士,過來搭建的,形同仆役!”
劉裕歎了口氣:“雖然氣憤,但是也沒辦法,誰叫現在桓玄得勢呢?你們也看到了,三吳已經慘成這樣,人心思安,不管桓玄是否有篡逆之心,要在這裏起兵讨伐他,是不會得到民衆支持的。”
何無忌咬了咬牙:“那我舅舅,還有終叔他們就這樣白死了嗎?這個仇,寄奴你真的不報了嗎?”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仇恨的火焰,緊緊地咬着牙:“我北府軍,铮铮鐵漢,護國忠良,卻被如此傷害,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桓玄和司馬元顯一樣,都是爲了一已權欲,禍亂天下的大惡人,其罪惡勝過天師道的那些妖賊!不殺桓玄,誓不爲人!”
他說着,一掌擊出,打得一邊的一個木墩子碎成十幾片,散得滿地都是。
何無忌神色稍緩:“寄奴你有這話,我們就安心了,有人說你會給桓玄的榮華富貴所收買,忘了大帥,終叔他們的血海深仇,我就說你絕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才來找你。現在你手握精兵,都是我北府舊部,朱氏兄弟也是你的徒弟,即使不幫忙,也應該不會在此時跟我們刀兵相見,隻要我們打出義旗,我可以同時安排京口的家屬們同時撤離,希樂現在就在廣陵,也可助一臂之力!怎麽樣,幹不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