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的臉色一變,這下連高素的眉頭都皺起來了,确實,四征四鎮,是遠比建武将軍這種雜号将軍要高得多,想當年,連曹操的少年時志向,也不過是官至征西将軍而已,除了漢之車騎大将軍,骠騎大将軍外,這四征将軍,已經可謂一國的最高級将領了,而在現在的大晉,更是沒有一個征字開頭的大将軍。
隻是這個征字後面卻是跟了個西,西邊是誰,那不言而喻,給了劉牢之這個征西将軍,要他做什麽事,那就不言而喻了。
高素勾了勾嘴角:“張太守,現在我們家大帥,可是鎮北江軍,執掌北府軍,爲的是保家衛國,不僅是大帥,當年的謝鎮軍也是如此,授鎮軍将軍,都督北府。現在突然就要加一個征西将軍,雖然是莫大的榮譽,但是…………”
張法順幹咳了一聲,打斷了高素,說道:“這個征西将軍嘛,是爲了獎賞劉大帥在多年平定天師道妖賊過程中,建立的功勞,我們大晉,還有會稽王殿下和世子殿下,那是賞罰分明,有功就一定要晉升,獎賞。征西将軍一職,劉大帥是實至名歸,希望你能戒驕戒躁,再立新功!”
劉牢之的紫色臉龐之上,神色微微一變:“現在妖賊基本平定,國家太平,正是需要休養生息,恢複戰後生産之時,請問張太守,你說的這個再立新功,又是何意?”
張法順哈哈一笑:“劉大帥啊劉大帥,大家都是聰明人,還要說得這麽明白做什麽。征西征西,大晉現在可遠遠談不上天下太平啊,真正的敵人在哪裏,您真的不知道嗎?”
劉裕冷冷地說道:“那按張太守的意思,大晉的敵人,不是北方的胡虜,而是在西邊,難道你是指荊州的桓刺史嗎?”
張法順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是建武将軍看得透啊,其實,你應該最清楚桓玄的心思,我記得當年在戲馬台的時候,你就直斥過桓玄的野心,這回你們北府軍在吳地與妖賊血戰,而桓玄卻是矯诏殺害雍州刺史楊佺期和荊州刺史殷仲堪,已是謀逆之罪,不僅如此,他還斷絕對揚州的糧食供應,想要困死,餓死你們北府軍,這樣的深仇大恨,難道你們就忘了嗎?”
劉裕歎了口氣:“張太守,你來傳令,是朝廷的正式诏令,還是世子殿下私人的決定?”
張法順的臉色一變,不滿地說道:“建武将軍劉裕,請你注意你的言辭,現在世子殿下身爲尚書令,掌朝政大權,但所有的決議,都要最後上呈給陛下,加蓋玉玺,這才是正式的天子号令,可不是他私人的,你這樣說,是懷疑這個旨令嗎?”
劉裕微微一笑:“那就請問張太守,是不是我家大帥接受了征西将軍的官職之後,就得集結北府軍,全軍西進,去攻打荊州呢?”
張法順勾了勾嘴角:“這些朝議之事,我這廬江太守又怎麽會知道。我隻知道,現在朝廷下達了任命劉大帥爲征西将軍的命令,要劉大帥接受罷了。而我本人,則是過來傳旨而已。”
劉裕也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朝廷法令的話,這傳旨到軍中之事,應該是由宮中内侍,或者是黃門侍郎來傳達,張太守好像既不是内侍也不是黃門侍郎,那爲何由您來傳達這個旨意呢?”
張法順咬了咬牙,看向了劉牢之:“劉大帥,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必說得太清楚了吧。自你當年從王恭手下反正之後,這些年來,世子殿下待您如何,想必您也清楚。現在不是世子要對桓玄如何,而是桓玄有篡逆之心,獨霸荊州之後想要進京奪權。與其等他兵強馬壯,勾結外敵來襲,不如趁着現在大勝之餘,士氣高漲,将之讨伐,如此,大晉方可長治久安,你我也才可以長享富貴。話已至此,還希望劉大帥升官之餘,能多多操心軍事,一旦朝廷有令,那就要做好随時出征的準備。”
說到這裏,他把手中的诏書往何無忌的手中一塞,轉身就走,帳外的光線一變,而他的人影,已經消失在了帳外。
劉敬宣咬得牙齒格格作響,怒道:“這厮太過無禮!居然敢在我們北府軍中撒野,我這就去把他拿下,好好地教下在軍營之中該怎麽做人!”
劉裕微微一笑,攔住了劉敬宣,說道:“你第一天認識此人麽?司馬元顯不就是因爲身邊多了這樣愚蠢而貪婪的小人,才會弄到今天這樣?”
劉敬宣恨恨地一跺腳,轉頭看向了劉牢之:“父帥,寄奴沒說錯吧,司馬元顯果然是要我們去打桓玄了。”
劉牢之長歎一聲,看向了何無忌:“無忌,你怎麽看?”
何無忌面色凝重,說道:“桓玄确實該死,荊州兵馬也多次跟我們北府軍爲敵,荊揚的矛盾,從大晉開國就開始了,持續到現在,可謂百年恩怨,但現在,并不是開戰的好時機,吳地殘破,無法提供大量軍糧,桓玄隻需要固守要地,控制江面,我們就難以突破,更要命的是,師出無名,司馬元顯一手惹出了天師道之亂,卻不作任何道歉和彌補,妖賊未平就想着奪世家之地,已經人心盡失,我們北府軍是忠義之師,不能助纣爲虐,在這個時候,絕不能爲他去讨伐荊州!”
高素歎了口氣:“可是你們别忘了,這回他們可是手中有朝廷的诏令,代表朝廷的旨意,我們不是違抗司馬元顯,而是違抗朝廷的命令,不就成了叛軍了嗎?”
劉毅微微一笑:“那當年王國寶還以朝廷的名義下旨,要讨伐王恭和殷仲堪,難道這樣的朝廷旨意,我們北府軍也要執行?”
高素給嗆得啞口無言,劉牢之長歎一聲:“罷了,我意已決,我要親自去見世子殿下一面,面陳這些道理,西征,絕不可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