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面帶微笑,一指前方的這塊戰場,說道:“因爲這裏的地勢,是我早早就設定好的,柏肆塢在我們的後方,而這片山勢擋住了北方的大隊騎兵來襲的路線,南方沿河過來的騎兵,要先進我們大營,然後再繞過來追擊,這就注定了他們會在這裏跟北面撲過來的燕軍和賀蘭部撞到一起。”
“現在是黑夜,我又在這裏提前作了部署,縱煙彌漫整個戰場,這讓敵軍不辯敵我,隻會自相殘殺,當然,現在是于部和爾朱部,還有拔拔部和乙弗部上前,與敵軍混戰,他們總會遇到我們魏軍的将士,這樣來不及停下來細看,如果隻有他們的人,那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勁了。”
安同笑道:“反正打死了那些仆從部落,對我們也沒太大損失,隻要我們本部精兵還留着,就可以彈壓各部。是吧,達奚将軍。”
達奚斤已經換了一套衣甲,持槊侍立于拓跋珪的身邊,在他的身後,三千餘名精疲力盡的魏軍主營将士,正在喝水吃餅,經曆了昨天夜裏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可怕夜戰,從那些長生藥人中死裏逃生,這些拓跋部的本族戰士,這會兒一邊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空氣,一邊以最快的速度進水進食,恢複體力,因爲,很可能接下來需要他們繼續投入戰鬥。
達奚斤微微一笑:“雖然我部戰士在昨天的夜戰中損失過半,但是沒有關系,隻要這一仗打勝了,有的是補充,隻要陛下在,那我大魏的主心骨就在,很快就能有幾倍于前的實力,現在,那些燕軍和反賊已經給我們吸引在這裏,混戰一團,而我們的後續兵馬不停地在加入,這一仗的勝利,一定屬于我們!”
這時,一陣西風吹過,幾聲凄厲的哨音從北邊的荒丘之中響起,天邊騰起的一陣魚肚白,日光微曦,投在戰場之上,隐約可以看到,北方的山林之中,湧出數千名歪歪扭扭的長生藥人,或走或爬,向着煙霧缭繞的戰團中沖去。
達奚斤的臉色大變,聲音都有些發抖了:“這些,這些不就是…………”
拓跋珪的嘴邊勾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不錯,達奚,你猜對了,這些就是昨夜大營裏的長生藥人,那些可怕的怪物!”
安同咬了咬牙:“陛下,這些怪物刀槍不入,非尋常兵器可傷,請下令撤軍吧,讓燕軍跟這些怪物打生打死去。”
拓跋珪的眼中冷過一道冷芒:“來得正好,這裏是我早早準備,要消滅所有燕軍的預設戰場,本來我意就是昨夜撤到這裏,然後引燕軍前來追擊,加上那些反賊賀蘭部,一起消滅于此,雖然有長生藥人這些怪物,但是無妨,隻當是計劃中有點小小的變故,我就不信,這些怪物刀槍不入,還能水火難侵!拔拔大人,你準備得如何了?”
拔拔嵩那張陰沉的笑臉,從拓跋珪身側展現:“陛下,早就準備好了,您讓屬下研制的那些黑火雷,全部安置在前方柏肆原下,隻等您一聲令下,就全部發動了!”
拓跋珪微微一笑,看着身邊一個持弓而立,身長八尺有餘,駐着一杆足有六尺高的四弦大弓的巨漢,說道:“阿薄幹,你号稱草原第一射雕手,這一箭,就由你來射!”
阿薄幹嗡聲道:“可是咱們的兄弟還在裏面,真的要射嗎?”
拓跋珪笑道:“可這樣也會射到敵軍哪,要是我們現在一退,敵軍追出來,那我們還燒誰,于大人,爾朱大人他們忠勇可嘉,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傳我的令,所有于部和爾朱部的戰士,全部賜爵一級,如果活着回來,賜兩級,每個賞三個奴隸,十頭牛,三十頭羊。戰死者賞賜加倍!”
安同迅速地在手上的一張羊皮紙下紀錄了這些命令,同時說道:“那我代各位将士們感謝陛下的恩德。”
拓跋珪站起了身,親手舉起了一根火把,往地下的一道尺餘寬,兩百步長的土溝裏一丢,堆滿了硫黃硝石等引火之物的土溝,頓時就燒成了一條火帶,照亮了站在土溝之後,足有一千名手挽強弓的射雕手們,那殺氣騰騰的臉。
阿薄幹大步上前,一把抄起腿上挂着的箭囊,往地上一扔,五十餘根長杆狼牙箭,如天女散花,直接倒下,在他周邊五步以内,插進了泥土之中,他随手一拔,三根長箭扣在手中,往那條火溝裏一探,頓時,塗滿了硫黃的箭頭,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阿薄幹搭箭上弦,屏氣張腿,緩緩地把這張六石大弓拉開,四股獸筋拉動時,那極具張力的弦聲,在附近回蕩着,震動着每個人的心弦,而千餘名射雕手,也跟着阿薄幹的動作,插箭于地,探箭入火溝,然後搭着火矢上弦,很快,整條火溝之後,近兩千枚燃燒着箭頭的弓箭,直指二百步外,那厮殺的戰場。
拓跋珪站起身,突然唱起了歌:“你是誰啊,驕傲的阿幹說,爲何要我向你下跪?而我就在這裏,你的阿幹,回憶着昔日過過往…………”
這首阿幹之歌,早已經随着當年參合陂的往事,傳遍了整個草原,拓跋珪的赫赫威名和鐵血無情的殺戮本色,随着這首歌,在草原上可以止小兒夜蹄,而在戰場上的吟唱,也成了對對手的安魂曲,歌聲響起,幾萬個嗓子跟着相合,震天動地,而弓弦響起,一群接一群的火流星,向着那茂密的戰團飛去,沖天的火光不時騰起,伴随着黑火雷被引燃時那巨大的爆炸之聲,頓時,就把整個戰場上的喊殺聲,兵刃相交的聲音全給掩蓋了下去。而取而代之的,則是人在中火燒身時那恐怖的慘叫聲與呼号之聲。
拓跋珪站起了身,看着阿薄幹一輪接一輪的速射,回頭對着安同說道:“一會兒打掃戰場的時候,記得重點搜索慕容寶,慕容麟,賀蘭盧的屍體,噢,對,還有盧溥父子的,我說過,投靠我再背叛我的,我會讓他生不如死,對吧,崔侍郎?!”
站在拓跋珪的身邊,神色平靜的崔宏和崔浩父子微微一笑,同時作揖行禮:“陛下天威,莫敢不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