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聲音越來越高,語速也在加快,配合着他有力的手勢和堅毅的表情:“現在我們需要做的,絕不是分兵各處,更不是縱兵擄掠,而是要集中兵力屯于要處,扼守妖賊登陸地點,更重要的是,需要安撫民衆,讓其回鄉,加以保護和撫慰,隻有人心向我,才能杜絕妖賊回歸的可能!”
高素冷笑道:“劉裕,你說得容易,既然你這麽有本事,那你幹脆自己去做這些事好了。”他的話剛出口,突然覺得有所不妥,因爲,他看到劉裕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仿佛正等着自己要說這句話呢。
高素咬了咬牙,沉聲道:“劉裕,你現在的身份是劉大帥手下的中兵參軍,不要忘了,你護衛先帝不力,已經給解除了軍中指揮之職,沒有帶兵的權力,你的這些個紙上談兵,也早早收起來的好。”
劉裕沒有理會高素,看向了劉牢之,正色道:“大帥,剛才卑職所言,都是發自肺腑,上次妖賊作亂,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爲他們來自海上,官軍無從防備,千裏海疆,可以處處登陸,尤其是上虞這裏,一旦給突破,就會直接威脅山陰,不可不防。”
劉牢之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此事本帥與謝将軍也曾經讨論過,上次妖賊登陸上虞之後,把城牆給拆除了,以至于上虞城現在無險可守,派大軍長駐海邊不現實,但如果軍隊數量太少,又無堅城依托,那更是無法防守的,甚至連預警和拖延的作用也起不到。”
劉裕搖了搖頭,走向了殿中擺着的沙盤輿圖,拾起指棍,對着海岸線上的一處不起眼的城堡一指:“上虞雖然不可守,但是這裏,同樣可以起到駐守的效果。”
衆人順眼看去,隻見此處正是上虞城北約五十裏處的一個小縣城,名叫句章,劉牢之微微地點了點頭,作爲一個身經百戰的大将,他也一眼就看出了這是軍事要地,雖然不象上虞一樣正好扼着出海口,但是仍然在舟山群島登陸會稽的要沖所在,如果是大軍再次從上虞一帶登陸,直取山陰,那句章會成爲襲擾其後方與糧道的要沖所在,絕不可以放任敵軍占據。
高素咬了咬牙:“句章城太小,城牆不滿一丈之高,周長不足三裏,城中居民不過三百餘戶,跟上虞城都差遠了,就是因爲此處太小太破,所以賊軍退入海時,都懶得去摧毀,劉裕,你若是隻想設個觀察哨所,也不用找個城池,随便讓幾十人在海岸線一帶放哨巡視即可。”
劉裕淡然道:“如果隻是預警,那派斥候就可以,但在句章,就是要駐守,雖然城小牆低,但是隻要用精兵扼守,一可當百,即使隻有一兩千将士,也足以對妖賊構成威脅,如果我軍有一部有力部隊駐于上虞紮營,而以精幹偏師駐于句章,則妖賊一旦上陸,就會給發現,他們攻打句章之時,大軍出動,可以裏應外合,大破妖賊!”
劉牢之滿意地點了點頭:“劉裕,這回你的想法,與本帥完全一樣,謝将軍,以我看…………”
謝琰突然冷笑道:“劉将軍,你和劉裕在這裏一唱一和,可真是高啊,先前劉裕演戲故意說你們軍紀敗壞,然後又來這麽一出,若是一般人,還真就信了。隻可惜,本帥跟你們打交道多年,尤其是深知劉裕外表忠正耿直,可是心細如發,城府機深,你們的這點伎倆,騙不了本帥!”
劉裕的眉頭一皺,正色道:“謝将軍,卑職真的是一片公心,絕沒有任何算計您的意思,再說這個提議,對您沒有任何損失啊。”
謝琰的臉色一沉:“你就是借口要防備妖賊,所以找個理由在句章長駐吧,哼,要是你自己去,倒也罷了,可惜你最後的話暴露了你們真實的意圖,說什麽要有力部隊駐于上虞,不就是要找個借口,讓你們北府軍在我會稽,上虞一帶打萬年樁,再也不走了嗎?”
劉裕咬了咬牙:“句章小城,上虞更是殘破,連民戶也沒有了,現在這時候北府軍入駐,非但沒有任何好處,反而要承擔最大的風險,謝将軍,卑職的提議真的是出于公心,想要滅妖賊,絕無半點别的意圖啊。”
謝琰哈哈一笑:“是嗎?本帥要感動地哭了啊。如果本帥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北府軍是什麽樣的軍隊,還真就會信了你的話。劉裕,也就在剛才,你還慷慨陳詞,說北府軍現在是如何在吳地燒殺搶掠的,現在劉将軍所治的北府軍,已經成爲吳地讓人聞風色變,連家都不敢回的驕兵悍将了,民衆畏懼和憎恨你們,勝過對妖賊,這種沒有好處,隻有辛苦和風險的仗,北府軍會打?劉大帥,你會麽?你的這些個無利不起早的部下,會麽?”
劉牢之沉聲道:“謝将軍,本帥再說一次,本帥的部下,是朝廷的官軍,可不是強盜,更不是你說的什麽無利不起早的土匪,我們來吳地,是爲了剿匪平叛,有時候手段酷烈了一些,誤傷了一些跟妖賊們混在一起的百姓,也在所難免,那些外面的傳言,多是歪曲不實之詞,隻怕很多都是妖賊的奸細們爲了離間百姓,阻止民衆對我們的支持,而有意爲之,你身爲一軍主帥,對于前來援助的北府軍也是這樣的态度,不免令人齒冷。”
謝琰冷笑道:“本來出兵的時候,本帥就跟皇帝,跟會稽王說過,妖賊不過是烏合之衆,隻要朝廷大軍一到,立馬土崩瓦解,不需要他人相助,但是會稽王被那些妖賊的恫吓所驚,把北府軍也出動了,哼,現在看來,劉大帥這次帶着虎狼之師來我吳越之地,妖賊是沒殺多少,可是我們王謝世家的莊園,倒是給你們清掃一空,若是你們再在這裏呆上半年,隻怕我江左世家,百年的基業,沒給妖賊們毀了,倒是會成爲北府軍将士們的戰利品啦。”
劉牢之再也無法忍受了,直接拍案而起,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北府軍的人,我們走,江左八郡,留給衛将軍好了,咱們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