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矽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崔先生的妙計,我很喜歡。”
安同冷冷地說道:“崔先生的計策是很妙,不過,作爲一個漢人,這樣說起來把自己的同族掠爲奴隸,而面不改色,我也是佩服得很啊。”
崔宏笑道:“安同大人過贊了,我是漢人,但現在我效忠的是陛下,是大魏,并州的漢人百姓現在站在後燕一方,與陛下,與大魏爲敵,就應該被讨伐,掠爲奴隸,就是他們不識天命,與陛下爲敵的後果,如果他們識時務,主動歸降,那自當以百姓待之,如果是據城死守,抗拒大軍,那自然是城破之後,舉城皆奴,非如此,不足以償還有功将士的努力,非如此,不足以震懾敵國軍民。”
安同不屑地說道:“這可跟你們漢人一直講的仁義不符合啊。”
崔宏正色道:“仁義之道,也是要對本國的子民,對于敵人,則需要使之畏威而懷德,不讓其畏威,自然不能施以仁義。這是我們漢人的祖訓,要不然,爲什麽那麽多帝王将相,世家高門,都有這麽多的奴仆呢,不都是從戰争中掠來的敵國子民,或者是作亂被俘的反賊家屬嘛。并州是四戰之地,多年來從西燕到前秦到後燕,多方勢力輪流奪取,如果不立威後施仁,隻怕難以成爲陛下進入中原的門戶,大軍若撤,則此地百姓必然會誅殺守将,開門迎敵,隻有讓他們知道陛下的威嚴,大魏的手段,才能效死。”
拓跋矽點了點頭:“崔先生說得很好,安大人,人家畢竟是漢人,家中累世爲漢人高門世家,對于如何統治漢人,比我們在行,就按崔先生說的辦吧。”
安同無奈地應了一聲諾,拓跋矽看着崔宏,說道:“那麽,以崔先生的意思,這五萬多的燕軍俘虜,該當如何處置呢?要不要也分散回各部,作爲奴隸?”
崔宏搖了搖頭:“不可,這五萬燕軍,不可爲奴。不然必生大亂。”
安同冷笑道:“崔大人的話,我又聽不懂了,漢人百姓要從并州搶回來爲奴,可這現成的五萬燕軍戰俘,卻不能爲奴了?難道鮮卑人就不能當奴隸使了?”
崔宏笑道:“若是在平時,自然應該分配到諸部爲奴隸,爲部曲,這是草原上的習慣,可是現在我軍要繼續南下,主力不在草原之上,那這五萬俘虜誰來看管?他們可不是一般的柔弱的漢人百姓,這些人,都是燕國征戰多年的精銳,都是壯男,即使手無寸鐵,也不是現在留守草原的老弱婦孺可以壓制的,萬一我軍前線征戰之時,這些人在後方作亂,那可就麻煩了,還有一點,就是這些人不是普通的壯丁,他們從軍多年,深知軍中的組織之道,若是互相搞起串聯,同時發作,那就相當于在陛下的後方,埋下了五萬伏兵啊!”
拓跋矽的眉頭皺了起來:“崔先生說得有理,那麽,以你所見,對這五萬燕俘,當如何處置呢?”
崔宏正色道:“把他們放回去,對敵國的戰俘,如果不能留用,就放回,一方面,敗軍之将,不可以再言勇,經曆了這次的生死和慘敗,已經打掉了這些人最寶貴的驕傲與尊嚴,慕容垂也難再次強征他們上陣,一如之前兩秦決戰,姚苌放回了在大界堡俘虜的幾萬前秦将士,使多年來一直高昂的前秦軍士氣,一下子垮掉了,也讓苻登最後決戰失敗。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第二嘛,也可以通過釋放敵軍戰俘,告訴敵國,主要是河北的百姓,陛下的軍隊,是仁義之師,并非那種兇殘好殺的野獸,要入主中原,人心是根本,對于敢據城死守的,需要堅決攻取,然後掠城中百姓爲奴,以示懲戒,但對于敵軍戰俘,可以施仁義放歸,以宣揚我軍的好生之德,如此,可降低敵國百姓的抵抗之心,這也是千古以來,取天下的英雄所普遍之作法。”
拓跋矽的眉頭漸漸地變得舒展了開來:“在崔先生這裏,我真的學到了很多,就按你說的辦,來人,将…………”
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響起:“陛下,萬萬不可放虎歸山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聲看了過去,隻見一個花白胡子的瘦高老者,騎着高頭大馬,走上前來,此人正是中部大人王建,也是這次漠南征戰中,被燕軍打得最慘的幾個部落之一,因爲其本部正好就是在陰山一帶,被慕容麟一路追殺,幾乎半數多的部衆要麽被殺,要麽潰散,若說跟燕軍仇恨最深的,恐怕就是此人了。
拓跋矽看着王建,微微一笑:“王大人,剛才崔先生說過,這叫恩威并施,可不是什麽放虎歸山啊。”
王建冷笑道:“崔先生說的很有道理,隻不過,這個道理隻對漢人軍隊的戰俘适用,如果這五萬俘虜是漢人,那我不會說半個不字,但是,他們是鮮卑人,是慕容氏燕國的鮮卑人,所以,隻有死了的慕容鮮卑,才是好的慕容鮮卑。”
拓跋矽的臉色一變:“你是要我把這五萬俘虜全殺了?這有點太殘暴了吧,一次屠殺這麽多戰俘,隻怕會留下千古惡名的。”
王建哈哈一笑:“我聽說漢人那裏有句名言,竊鈎者誅,竊國者候,殺一人者爲賊,殺萬人者爲大英雄,哪個漢人的開國皇帝,沒有過大規模的屠殺?哪個帝王寶座,不是用鮮血和白骨所鋪就?慕容鮮卑以強力入主中原,視漢人,匈奴人,羌人等異族爲奴隸,隻有本族慕容鮮卑才是自己人,慕容垂征戰河北時,到處屠城坑俘,血債累累,上次劉裕攻打他時,幾乎各地響應,而鮮卑人全部集中在邺城,就是怕給其他各族報複,所以說,隻有慕容氏的這些鮮卑人,才是後燕的力量之源,而這些精壯的男子,富有經驗的老兵,則是他們最大的财富,也是不可再生的資源,以慕容鮮卑不過十餘萬的戶數,其丁男最多也就二三十萬,五萬多在這裏,隻要全部坑殺之,則後燕的元氣再也無法恢複,昔日秦國在長平,坑殺四十餘萬趙卒,從此趙國一蹶不振,終爲秦國所滅,願陛下采用此法,而臣,願爲陛下之白起,擔此千古罵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