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城,刺史府,大堂。
空蕩蕩的大殿上,隻有桓玄和王忱二人相對而坐,大案之後的郡守之位空置,而在下首的兩個本屬于長史和司馬的位置上,二個跪坐着,所有的護衛和随從都遠遠地在整個郡守府外,隻有院中的鳥雀叫聲,唧唧喳喳,在二人的耳邊回蕩。
桓玄的嘴角勾了勾,說道:“王刺史,你說天師道如果控制了中原,對荊州有威脅,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忱冷冷地說道:“天師道在平民百姓中的影響力,比想象的還要大,在中原不過數年,就讓無數村夫愚婦肯舍命相随,這點難道世子看不到嗎?你父親和叔父在荊州經營數十年,未必有這個影響力。”
“如果讓天師道在中原站穩了腳跟,他們勢必會到處擴散,吳地有朝廷的法令嚴格禁止傳教,他們無法擴張,北方是諸胡的地盤,抑道揚佛,他們也無法傳教,隻有這荊州,是他們可以自由來往的。”
桓玄的眉頭一挑:“刺史大人,你可是荊州刺史,不會坐視這些妖道亂來吧,這是你的份内之事,我桓玄不過一介草民,能做什麽?”
王忱哈哈一笑:“如果是以前,我确實可以擋住他們,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天師道在中原協助守城,大破慕容永,事後朝廷一定會對其作出嘉獎,給天師道的那幾個妖道以官身,至少是允許他們在中原和荊州一帶傳教,到時候,我即使貴爲刺史,也無法阻止了。”
桓玄冷笑道:“王刺史什麽時候還要聽朝廷的命令行事了?這可不是你的行事風格,你如果想阻止,有的是辦法不讓一個天師道弟子進入荊州,又何必要跟我說這種話?”
王忱的眼中冷芒一閃:“世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在别的地方,我或可說一不二,但在這荊州,我的政令不出江陵城,即使在這江陵城,也是靠了我從建康帶來的一萬兵馬,才算勉強能控制局勢,荊州之地,你父親和叔叔經營數十年,無論是官吏還是将校,都惟你桓家命令是從,現在你叔父已死,而你的兩個堂兄也病逝,桓家的大權,落到了你這個世子的手上,隻有你肯跟我合作,我才可以在荊州執政,剛才在外面的時候,你說願意爲我效勞,希望這個承諾,能被你遵守。”
桓玄微微一笑:“我确實願意爲刺史大人效勞,但是刺史大人又能給我什麽回報呢?要知道,我可不是一個人,那麽多追随我的桓家舊部,可不會一直跟随一個草民的。”
王忱咬了咬牙:“南郡相外加南蠻校尉,我都可以給你,相當于荊州的二把手和三把手,你看如何?”
桓玄的眼中閃過一道興奮,這正是他父親當年起家時的官職,有了這兩個官位,可以名正言順地驅使舊部,而王忱必然會給自己架空。他看着王忱,笑道:“王刺史出手可真大方,隻是這樣一來,你就不怕給我架空,成爲傀儡嗎?”
王忱搖了搖頭:“我的目的不在荊州,你也知道,朝政才是我們王家兄弟想要的,現在我們王家最大的對手有兩個,一個是站在皇帝一邊,想要與會稽王作對的那些個昌明黨徒,以王恭爲首的揚州刺史,北府軍鎮軍将軍這幫人,他們成天都想着帶兵入建康誅滅我王家一門,我來荊州,就是掌握這裏的兵力,使其不敢妄動。如果你肯幫我,我能掌握荊州兵馬,我們先下手爲強,除掉昌明黨徒,逼皇帝把大權完全交給會稽王和家兄,這樣我就可以回建康了,而這荊州,到時候就會完全交給世子你,算是物歸原主。”
桓玄冷笑道:“原來是要用我荊州兵去打北府軍,怪不得你出手這麽大方。可是北府軍的戰力天下無雙,我們又沒有出師借口,如何做得此事?”
王忱“嘿嘿”一笑:“借口還不容易嗎?王恭私自派劉裕去中原,聚衆作亂,圖謀不軌,還和天師道的妖人勾結,隻要把這些理由往朝堂上一擺,加上家兄現在控制着京中輿論,還怕朝廷不下诏讓王恭回京辯解嗎?以王恭的性格,到了這步絕不甘心放棄手中的權勢,必然會提前起兵造反,這樣一來,他就成了反賊,那讨伐他的借口,不就有了嗎?”
桓玄點了點頭:“看來刺史大人設計這套害王恭的計策已久,聽起來确實不錯,隻是北府軍強大,我荊州軍就算全軍出動,也未必是其對手,而且京口和廣陵離建康隻要兩天路程就到,王恭若真的發難作亂,荊州兵馬怕是來不及去讨伐啊。”
王忱笑道:“這些年,我們早就把北府軍分割,讓老兵回鄉,而劉牢之新招募的那些散兵遊勇,全是些見錢眼開的強盜,遠非昔日的北府軍可比,若真的好使,爲何劉裕隻帶區區千人去洛陽,而不是幾萬大軍呢?荊州兵馬卻是一直保持得很好,這點世子清楚,隻要你肯答應,我們在動手之前,會讓你率軍三萬,先行入京,拱衛京城,王恭想要動手,你可以先取京口,扼住北府軍過江的通道,再以北府軍老兵們的家眷相威脅,隻怕這天下無敵的北府軍,不出三天,就會作鳥獸散啦。”
桓玄平靜地說道:“王刺史,你的設想很美好,可是事實未必會如願,你說北府軍和王恭是你的威脅,你這樣對付他們,應該問題不大,可是你别忘了,北府軍真正厲害的,是劉牢之,劉裕這些身經百戰的悍将們,你真的确定這樣可以對付他們嗎?”
王忱冷笑道:“劉牢之隻要軍權,可以收買,至于劉裕,哼,他不是要北伐嗎?到時候我們讓他北上并州,帶着老兵們過黃河跟胡人厮殺去,萬裏之外的劉寄奴,又能耐我們何呢?所以,我這次星夜前來,就是爲了跟你聯手,用你的兵馬,先北上中原,這是計劃的關鍵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