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金墉城中,一處臨時的帳蓬,這座要塞方圓不過兩三裏,内部也沒設什麽刺史府之類的官衙,百十來頂帳蓬,就是平時守軍們的栖身之所,劉裕和十餘名高級将佐,以及盧循和徐道覆,不到二十人,都坐在帳内,面前堆着一個沙盤,圍成了一圈,作着最後的軍議。
盧循看着坐在上首的劉裕,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可以把那五千西燕兵馬全給收拾了,我很奇怪,爲什麽你不把那兩萬多梁州兵馬給引過來呢,有這支軍隊,洛陽之圍不戰而解。”
劉裕微微一笑:“梁州兵馬沒有接到朝廷的命令,擅自出動已經有違守土之責了,他們本來是來截擊苻丕,沒想到卻撞上了西燕那支偏師,也算是無心插柳,我跟主将毛球關系不錯,所以正好聯絡到了他們,方有此勝。不過現在漢中并不安全,楊定,窦沖都有圖謀漢中之志,他們這支大軍不能長期在外,所以還是回去了,洛陽之戰,還是得靠我們自己打。”
劉毅勾了勾嘴角:“慕容永連折兩陣,銳氣已失,現在不具備強攻洛陽的實力了,但他們的軍隊這幾天來修築工事,建了長圍,把我們金墉城和洛陽本城之間隔開,看起來,是想集中兵力先攻我們金墉城了。”
劉裕笑道:“求之不得,洛陽城上雖然守城的人多,但多是新征的民夫,加上要守外城,城牆太長,處處分兵,反而危險,而我們金墉城中,城防堅固,兩千多守軍足夠防守到方方面面,這次,我們就要借守城,大破慕容永,讓西燕鮮卑永遠不敢再進圖洛陽。”
何無忌點了點頭:“寄奴說得好,這些天來,我們已經把守城的兵力重新編組,天師道衆和北府軍都混在了一起,天師道弟子們沒有重甲長槊,但劍術高超,精于近身格鬥,是最好不過的跳蕩兵,在城頭防守不需要列陣作戰,個人武藝更加重要,所以我把更多的天師道弟子放在了城頭留守,盧師兄,這點安排,你沒有意見吧。”
盧循微微一笑:“當然沒有意見,既然我們都入了城,就要同心協力,發揮各自最大的長處才是。胖參軍這幾天把這金墉城修整一新,有大量藏兵洞和暗門,即使敵軍以投石機猛轟,也傷不到我守軍分毫,城頭無需留太多兵馬,以免敵軍的弓箭射擊,隻要以少量人馬觀察就行,若是敵軍大舉爬城,再上城應對。”
劉裕點了點頭:“我軍現在兩千人,分爲六部,劉毅,何無忌,盧循,徐道覆各領三百人,每人負責一面城牆的防守,我和劉道規率領二隊,居中策應,守城戰法已經講的非常詳細了,敵軍遠程攻擊時兵力布置前輕後重,敵軍大隊出動時再由藏身之處增兵,看我的旗号,施以不同戰法,必要時,打開暗牆,從夾壁中沖出,對敵進行反突擊。”
城頭傳來了一陣緊密的鑼聲,三長一短,接着是一陣短促的号角之聲響起,劉裕的眉頭一皺:“他們看來要用投石機攻城了,各位,按剛才的計劃,回到各自的崗位之上,以守禦之道進行防守。我們這一回,要再接再厲,擊破燕賊!”
所有人都站起身,抽出佩劍,沉聲道:“擊破燕賊!”
當衆人的身形全都消失在帳外,伴随着甲葉撞擊,軍靴踏地的聲音,一路向着城頭而去,城外的陣陣鼓聲也傳了進來,劉裕正襟危坐在軍帳之中,一邊的劉穆之卻是有些緊張,不停地喝着竹筒裏的水,劉裕看着他,突然笑了起來:“我突然想起來了,這還是胖子你第一次打守城戰吧。”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那又如何?我上戰場不是一兩次了,這次守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不會以爲我慫了吧。”
劉裕笑着搖了搖頭:“頭頂上飛大石,褲褲裏跑狼牙箭,誰會不慫?我第一次守壽春的時候,連尿在褲裆裏都不知道,胖子,你要是害怕就大聲吼出來,不丢人。”
“嗚”“呼”,一陣陣的破空之聲響起,劉穆之的臉色微微一變,劉裕平靜地說道:“果然是投石攻城了,看起來北邊是他們攻擊的主力,那個方向飛來的石頭要比别的三面都多,胖子,你是怎麽作應對的呢?”
劉穆之咬了咬牙:“我在城牆根下挖了大片牆洞,大半人高,飛石或者箭雨來襲之時,人就躲進這些牆洞之中,自可無事,城中的建築,倉庫,頭頂都加了多層厚木闆,中間覆土,即使是三十斤的大石,也不可能砸穿我們的工事。”
他的話音未落,隻聽“彭”地一聲,頭頂仿佛響了個炸雷,什麽東西狠狠地擊中了這個軍帳的頂頭,一陣飛灰從天而降,把劉穆之淋得滿頭滿臉都是,他大叫一聲“媽呀”,頓時抱頭就趴到了地上,胖乎乎的身子在微微地發抖,卻不敢再擡頭看一眼。
劉裕和十餘個北府軍戰士,都紋絲不動地坐着,孟龍符,蒯恩等人,全都背插令旗,這一戰,這些出色的戰士也作傳令兵使用,如果哪裏情勢危險,在傳完令之後就要就地投入戰鬥,他們不少人都單膝跪地,屁股坐在微屈的那腿之上,以便于自己可以随時起身奔跑,在激烈的戰鬥中,時間就是生命。
不過劉穆之這副模樣,倒是讓所有人開懷大笑起來,盡管北府軍戰士們無所畏懼,但畢竟困守小城,被十幾倍于自己的強敵狂轟亂砸,而無法反擊,剛才的氣氛,多少有些壓抑,但看到劉穆之這副熊樣,那些擔憂,都随着哈哈笑聲,消失不見了。
劉穆之的胖臉微微一紅,轉而坐起了身,一邊拍着身上的塵土,一邊說道:“你們看,我加的頂蓋多結實,叫你們這樣做頂時你們還嫌麻煩,現在知道作用了吧。”
劉裕笑着擺了擺手:“好了,胖子,大家都懂的,不用解釋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