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早有所料,他知道拔拔嵩遲早會問這個問題,因爲如果他自己處在拔拔嵩的位置上,也一定會這樣問,他微微一笑,看着拔拔嵩的眼睛:“拔拔大人,我既然來勸說你加入拓跋矽,自然當誠心相對,實不相瞞,我不叫蒼狼,而是叫劉裕,劉邦的劉,富裕的裕,晉國人氏。”
拔拔嵩喃喃地念叨了兩遍這個名字,突然臉色一變:“劉裕?你是晉國北府軍的那個淝水大戰的英雄嗎?”
劉裕笑着點了點頭:“看來我還是有點名氣的,就是在草原之上,也有人知道我啊。”
拔拔嵩笑道:“怪不得這名字聽起來這麽耳熟,怪不得你有這樣的本事,原來是北府軍的精銳啊。我們草原之上雖然消息不是太靈光,但是從來往的商賈嘴裏也能知道一些中原發生過的事。淝水之戰乃是決定天下的大戰,前秦的百萬大軍,竟然一戰而崩,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我們無論是作爲部落首領,還是作爲要學習戰争的将領,都是要了解一些的。”
“我從參加過淝水之戰的一些參加過秦軍的部落戰士中了解了當時的戰況,你率軍先行強渡淝水,一路之上連破秦軍多路精銳,最後以虎皮吓退秦軍的戰車,一直打到苻堅的帥旗之下,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勇士。我們草原人原來以爲你們江南的漢人文弱,沒想到也有你這樣的英雄,今天能見到一面,真的是幸運啊。”
劉裕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
拔拔嵩笑道:“淝水之戰你立了如此大功,在晉國應該升爲大将了吧,上次晉軍北伐河北,直攻邺城,怎麽沒聽到你的名字呢?”
劉裕搖了搖頭:“那些是我們晉國的内部事務了,涉及軍政機密,恕難見告,我隻能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我也參與了河北之戰,正是在那戰上,認識了當時在慕容垂身邊作侍從的拓跋矽,而我們的關系,也是從那天開始的。”
拔拔嵩的眉頭一皺:“晉軍兵敗,退回河南,聽說這陣子中原和齊魯都失了大部分,這時候你不在晉國效力,穩定戰局,卻是來草原作什麽?”
劉裕正色道:“因爲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慕容垂。無論對我大晉,還是對你們草原,他的燕國都是大敵。拓跋矽被慕容垂放回草原,而我詐降慕容垂,慕容垂以爲可以用我來監視拓跋矽,所以也讓我化名蒼狼,來草原,明面上是作爲負責聯系拓跋矽與他之間的中間人,必要時也出手助拓跋矽奪權,但實際上,是要我嚴密監視拓跋矽,一旦發現他勢力強大,野心難制,就下手除掉他。”
拔拔嵩倒吸一口冷氣:“想不到慕容垂竟然有如此野心,我原以爲拓跋矽回來,是爲了對付劉顯,慕容垂爲保草原不出現與之爲敵的勢力,會全力支持拓跋矽,可沒想到,他對拓跋矽有這樣的戒備。”
劉裕歎了口氣:“拓跋氏畢竟是百年來的草原霸主,而拓跋矽又是代國的嫡長孫,最合法的繼承人,劉顯畢竟無謀自大,獨孤部又不得衆部落之心,難成大器,而拓跋矽是有可能一統大漠,對中原構成強大威脅的。慕容垂因爲河北戰亂多年,需要幾年的時間休養生息,不得不放回拓跋矽制約劉顯,但他絕不會坐視拓跋矽真的一統大漠,所以,我就是他在草原上的眼線,他知道我作爲漢人,最恨胡人,對拓跋矽沒有好感,所以才會讓我來做這事。”
拔拔嵩的眉頭一皺:“可是他爲什麽要相信你?你是漢人,也是他的敵人,就算他不知道你是詐降,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一個新來歸降的外人,是不是有點托大了?”
劉裕笑着擺了擺手:“這中間的原因很複雜,有些事情涉及機密,不便多說,但我可以告訴你,第一,慕容垂不能用自己慕容家的子侄來監視拓跋矽,他本意是想派一個兒子帶兵護送拓跋矽回來接位,但拓跋矽堅決不肯,他不想當燕國的傀儡,更不想給草原各部看成一個要依靠外敵的力量坐上汗位的内奸,于是慕容垂隻有找一個他能信得過的人。因爲以前的某些關系,我跟慕容垂的幼妹,燕國長公主慕容蘭是生死知已,互相愛慕,而慕容蘭多年來經營着慕容家的情報網絡,眼線殺手遍天下,我答應娶慕容蘭爲妻,慕容垂才放心讓我們夫妻來草原。”
拔拔嵩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扭頭看向了遠處的大坑方向,那騎馬立在坑邊的慕容蘭,不可思議地搖着頭:“你的妻子,就是那個愛親,她是慕容公主?”
劉裕肯定地點了點頭:“不錯,就是她,現在我和她都不是本來面目,作了易容,但拓跋矽清楚這點,我們夫妻跟他之間,沒有秘密,你見到拓跋矽後,可以向他當面詢問,不過,我要提醒拔拔大人,我說的這些事情,是最高的機密,絕不可讓第三人知道,即使是你的妻子和兒子,也不能透出半個字,萬一事洩,不僅拓跋矽和你有身死族滅的可能,代國的複興,也是徹底無望了。”
拔拔嵩咬了咬牙:“這點我當然知道,隻是慕容蘭既然是燕國長公主,爲何會幫你對付自己的大哥?難道你的計劃,也是瞞着她嗎?”
劉裕正色道:“不,我跟愛親膽膽相照,經曆過無數的生死,我們之間,沒有秘密,她在别人眼裏是貴不可言的燕國公主,但隻有我知道,她是一個從生下來就給作爲殺手和間諜,經曆了最慘無人道的培養的殺人機器,在遇到我之前,她甚至沒有自己的情感,完全是她大哥所操縱的工具而已,現在的我,隻想跟她一起,完結草原之事,然後歸隐林泉,不問世事。”
拔拔嵩訝道:“什麽,歸隐林泉?你不爲拓跋矽效力嗎?如果你真的幫他奪回汗位,恢複代國,你就是第一功臣,在代國自然是王候将相不在話下。”
劉裕笑道:“功名富貴,非我所求,我幫拓跋矽有我自己的考慮和原則,并不是想當什麽從龍之臣,這點,你還是自己問拓跋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