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冷笑道:“這手筆果然很玄武,玄武大人,每次看到你的這些打擊異已時那種高明的手段,都是一種享受。隻是我提醒你一句,挑起皇帝和會稽王的内戰,是我們既定的計劃,而且現在你就是想阻止也不可能了。按範甯這次的意思,明顯是要讓忠于皇帝的家族和忠于會稽王的勢力分别出任各州各地的要職,他們不掐起來才怪呢,你是無法阻止的。”
玄武歎了口氣:“事已如此,我也不可能挽回了,我們先打擊那些想要借機上位,由經替玄的那些人,後面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不過我希望這次的鬥争,最好不要以内戰爲結束,就算是要清除那些有野心的中小世家,也不要弄得不可收拾。”
白虎哈哈一笑:“有什麽不可收拾的?反正北方都打成這樣了,也沒什麽。今天新收到的消息,苻堅終于放棄長安,突圍出去了。”
朱雀有些意外:“他放棄長安了?怎麽回事。”
青龍陰森森地說道:“那個王嘉跟苻堅算了一卦,得出個解卦之語,說什麽帝出五将得自安,隴右有五将山,也是氐族曾經長期遊牧的老家,苻堅信了這話,加上長安城内情況非常慘,早就到了人相食的地步,再守下去也是無益,所以苻堅就帶着幾百騎突圍,說是到隴右一帶招兵買馬,來解長安之圍,而把城市留給了太子苻宏。”
玄武冷笑道:“在長安還有一線生機,出去就是一個死,關中打成了這樣,哪還有什麽援軍,各地的秦國勢力若是忠于他,早就會來救了,就是他逃出去,又怎麽可能征到兵,退一步說就算有軍隊,那糧草何來?我看是那個王嘉見風使舵,看出前秦必敗,要給自己留點後路了吧。鮮卑西燕不會在關中久留,而姚苌的羌軍卻是早就虎視眈眈,如果我所料不錯,苻堅不會死于慕容鮮卑之手,而必會給姚苌所擒!”
白虎笑着從懷裏摸出了一卷絹帛:“玄武大人就是玄武大人啊,料事如神一點不爲過,不錯,就在我們剛剛進入這個大殿前,最新的消息,苻堅在五将山,落入姚苌之手,我覺得,我們應該爲這位北方雄主,提前哀悼了。”
關中,五将山。
一座廢棄的山神廟裏,苻堅一身戎裝,盔歪甲裂,汗水把花白的頭發,緊緊地粘貼在額前,外面的叫喊聲,馬嘶聲響成一片,偶爾有幾句“保護天王”的吼叫之聲,很快就會以幾聲慘叫之聲收場,而更多的則是整齊劃一的羌語聲:“活捉苻堅,放仗免死,活捉苻堅,放仗免死!”
苻堅的身後,張夫人荊钗布裙,蓬頭垢面,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兩個女兒苻寶和苻錦,她們都隻有六七歲的年紀,一臉的驚恐,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而年齡不到十歲的幼子,中山公苻诜,也穿着一身明顯大一号的鎖甲,手裏拿着柄長劍,跟十幾個侍從一起,守在門口,他們的臉上都寫着絕望,苻诜回頭對着苻堅大叫道:“父王,你快離開吧,我們爲你抵擋追兵!”
苻堅慘然一笑,搖了搖頭:“罷了,這是個陷阱,就是誘我們來的,我們剛出長安,連鮮卑燕賊都沒有發現我們的動向,卻是在這裏遇到了羌賊的埋伏,這絕不會是巧合,他們既然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絕不會讓我們有脫逃的機會,與其那樣毫無尊嚴地被賊人所擒,不如泰然處之。來人,給我們準備飲食,孤就在這裏等姚苌前來吧。”
他說完,轉頭對着張夫人笑道:“夫人,你我夫妻一場,孤曾經說過,此生會與你同生共死,終不負此言。”
張夫人的眼中淚光閃閃:“天王,您對臣妾恩重如山,臣妾無以爲報,事已至此,臣妾絕不會陷于敵手,讓天王蒙羞。天王,臣妾來生願再服侍您。”
她說着,站起身,拉上兩個女兒的手,柔聲道:“寶兒,錦兒,娘帶你們去個好去處,那裏不會有人再吓到你們的。”
兩個孩子破泣爲笑,拉着母親的手,一蹦一跳,走向了神像的後面,兩個侍女,一邊哭,一邊捧着幾根白绫,跟随而去。
苻堅的眼中淚光閃閃,卻是狠心地一扭頭,拿起手中的一個馕餅,狠狠地啃了起來,一邊啃,兩行清淚一邊從眼中滑下,很快,後面響起了一陣婦人的啼哭之聲:“夫人,公主…………”
外面的吼叫與厮殺之聲漸漸地平息了下來,軍靴與馬蹄踏地之聲由遠及近,最後彙成一起,在廟外停下,一個粗渾的聲音響起:“末将大秦骁騎将軍吳忠,奉我主姚大單于之命,前來迎接苻天王。”
苻诜怒道:“惡賊休得無禮,大秦隻有一個,就是我父王所建,你家那個叛主自立的叛賊,有何資格稱大秦?!”
苻堅淡然道:“诜兒,不用逞這口舌之利,退下吧。吳将軍,孤記得曾經親自冊封你爲骁騎校尉,沒想到,今天來擒孤的,竟然是你。”
吳忠的聲音帶了幾分愧疚,從外傳來:“末将愧對天王,隻是末将跟随大單于多年,天王逼迫大單于過甚,以至其不得不起兵自保,末将隻能跟随,天王厚恩,隻有他日再報,不過天王放心,大單于有令,絕不可以傷害天王,隻要您聽從末将的指令,随末将前往新平一行,末将絕對保證天王和您身邊人的安全。”
苻堅哈哈一笑:“吳忠,孤是大秦天王,就算時運不濟,也是注定在這裏結束一生,孤哪兒也不去,孤的夫人和子女,已經爲免受辱,先走一步了,這些侍衛忠于職守,還請你網開一面,放他們一條生路。”
那十餘名侍衛齊齊地跪地哭道:“天王,屬下願爲天王死節!”
苻堅歎了口氣:“蝼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苻堅對不起諸位,連累至此,你們早早回家,珍惜自己的家人和性命吧。”
吳忠一揮手,部下讓開了一條通道,收起兵刃,那些侍衛們相互歎息,流淚,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向着苻堅行禮離去,吳忠看着他們的身影遠去,一揮手:“請天王随我等上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