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興搖了搖頭:“邺城的抵抗出人意料地強。關東地區的氐人,全都集中到邺城,而河北的百姓,多數也感念苻堅的仁政,不肯助燕軍,加上燕軍中的胡人部隊,尤其是丁零部落,沿途軍紀敗壞,一路搶劫,更是把很多河北民衆推到了氐秦一方。慕容垂試過百道攻城的力攻之法,也試過引漳水灌城的水攻之法,均未得手。現在隻能暫時退兵,圍三缺一,想讓苻丕主動離開了。”
姚苌冷笑道:“苻丕要走早走了,除非邺城糧食吃光,不然他是不會離開的,戰亂一開,慕容垂的大軍想要長久維持軍糧,也非易事,你這次離開,隻怕也是看到燕軍中的危機了吧。”
姚興微微一笑:“正是,以孩兒所見,丁零翟斌,已生叛心,與慕容垂翻臉火并,就在眼前了!”
姚苌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恢複了平靜,笑道:“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丁零人隻想着搶劫,不事生産,而慕容垂要的是得到河北之地自立爲王,在他眼裏,現在打下的地方可不象中原那些無主之地,是自己未來的國土,而歸順的百姓,也是自己的子民,自然不能象中原那樣讓翟斌放搶。不能去搶劫的丁零人,還是丁零人嗎?”
帳中一片哄笑之聲,姚苌滿意地放眼四顧,說道:“各位,咱們羌人不學丁零人那些土狗,除了搶啥也不會,也不學苻堅那種假仁假義,把百姓當祖宗牌位供着,打下來的地方,按咱們羌人的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可以放搶三天,不過,三天之後,就是我們自己的地方了,任何人都不許再打主意,明白了嗎?”
帳内的文臣武将們齊齊地行禮稱是。姚苌看向了姚興:“那依你之見,慕容垂和丁零翟斌,何時才會火并?誰會取勝?”
姚興微微一笑:“翟斌的那兩把刷子,孩兒再清楚不過,他絕不是慕容垂的對手,甚至慕容垂那邊,也早就看出此人必反,象慕容農,慕容麟,都曾勸過慕容垂下手,但慕容垂卻說,翟斌畢竟是起事元勳,這時候沒有明确的反行,殺之會寒人心,絕天下英才來投之路,等到他驕傲膨脹,自已作亂時,再名正言順地除掉他,也就順理成章了。”
姚苌笑道:“我了解慕容垂,此人心思缜密,做事留有餘地,敢如此托大對付翟斌,想必在丁零人裏,早就布滿了眼線,隻要翟斌真的起了叛意,想要圖謀慕容垂,來不及發動,就會給拿下。這樣也好,關東那裏亂上一陣,讓那些野心家們無暇他顧,這樣有助于我們在關中成事。不過現在不說這些,隻談當前之亂,要是連苻堅和慕容沖都對付不了,還談什麽與慕容垂争霸天下呢。”
所有帳内衆人都齊聲道:“大單于英明,我等見解不如也!”
姚苌點了點頭,看着姚興,說道:“興兒,你雖然剛剛回營,但以後你是要繼承孤的大業的人,不僅要有一個作爲謀士的眼光,更是要有作爲将帥的全局判斷,以你之見,我軍當前面對的形勢,應該如何行事呢?”
姚興不假思索地回道:“苻堅的主力被慕容沖拖在灞上一帶,難以顧及到我們,這正是天賜良機,可以讓我們擊破當前的楊璧偏師,孩兒以爲,現在我軍兵力占了絕對優勢,可以想辦法吃掉這股秦軍。”
姚苌輕輕地“哦”了一聲:“這麽說來,你是要我們強攻秦軍大營了?”
姚興搖了搖頭:“不,孩兒回來之時,路過秦軍的趙氏塢營地,他們的營地還是非常堅固的,隻守不戰,以我軍現在的軍力和裝備水平,雖然人多勢衆,但不可能強攻得手。而秦軍的水源和糧道也沒有被切斷,隻怕會長期相持下去。如果想要速勝,就得吸引秦軍主力主動出營,與我戰鬥才行。”
姚苌滿意地點了點頭:“那你有什麽辦法,能讓秦軍出來呢?”
姚興正色道:“辦法是現成的,這回我軍從嶺北出擊,深入關中,就是想要劫掠關中各地的糧倉,而苻堅主動迎擊,甚至可以放下鮮卑燕軍不管,一來是我軍相對戰鬥力較弱,好打,二來也是要保住關中糧倉。打仗嘛,兩軍對壘,勝負一日可決,但是軍中不可一日無糧,苻堅掌握的地區,民衆數量衆多,糧食消耗也巨大,如果他失了今年的糧食,那很快就會陷入饑荒,以他那愛護百姓的個性,又不忍心把這些民衆給驅逐,就隻能被迫提前與我軍或者是燕軍決戰了,在這種情況下的決戰,勝算極低,一戰可擒苻堅!”
姚苌哈哈一笑:“我兒見解真的不錯,看來這些年,你在丁零人那裏也學到了不少啊。”
姚興微微一笑:“父王過獎了,隻不過孩兒與丁零人在一起都清楚,他們想要掠奪的天性,并不是他們比漢人或者是别的民族更兇殘,更好戰,而是因爲丁零人天性散漫,不事生産,遊手好閑,沒的吃就隻能去搶。其實這個道理對于所有人也一樣,太平年間,漢人百姓可以安心種地,有口飯吃就能安居樂業,但亂世之中,一旦無糧,那不管是漢人也好,羌人也罷,誰都會從人變成野獸的。到了那時候,相互攻擊,搶奪糧食,隻爲活命,苻堅的仁義不能填飽民衆的肚子,而父王如果有了足夠的糧食,足夠穩定的後方,那一定是從者如雲,即使是心中念着苻堅好的民衆,最後也會成爲父王手下忠誠可靠的戰士。”
姚苌笑道:“很好,你的意思就是,我軍四處擄掠,去搶關中地區的糧食,對嗎?是不是如此一來,秦軍就能出戰了?”
姚興點了點頭:“不錯,百姓無糧,而軍隊就在一邊駐紮,他們一定會向軍隊求救的。苻堅的軍隊,多數就是關中本地人,如果看着親人家屬受了難,又怎麽可能忍得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