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參軍的話音沒落,桓振突然眼中殺氣一現,抄起鞍邊的大弓,瞬間搭箭上弦,還沒來得及這個胡參軍反應過來,一箭已經出手,四十步外,正滿臉堆笑的吳坊正的咽喉頓時就給射了個通透,他的身子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雙手虛抓兩下,連叫都沒叫出一聲,就此咽氣。
胡參軍的笑容頓時就僵在了臉上,還沒等他驚訝地張開嘴,隻聽到桓振的咆哮聲在四周響起:“給我殺,一個也别放過,快!”
原本和周圍的百姓們一起發愣的桓家軍士們,終于反應了過來,不少人遲疑地舉起了弓箭與矛槊,卻是不敢出手,直到桓振再次抽弓放箭,射倒了一個開始轉身逃跑的老婦之後,他們才開始不再猶豫,箭射矛刺,馬蹄奮飛,也就片刻的功夫,百餘名劫後餘生的荥陽百姓,便紛紛仆地而亡,跑的最遠的一個,也不過奔出了十餘步而已。
桓振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大弓,弓弦仍在微微地振動着,遠處的一具屍體被長杆狼牙箭穿了個透心涼,無助地倒在地上,那是他今天擊殺的第六個人了,他的嘴角邊挂起了一絲殘忍的微笑,他那血紅的舌頭,如同惡狼一般,伸了出來,舔着自己的嘴唇,一邊的胡參軍滿臉怒容,雙拳緊握,在微微地發抖,卻是一言不發。
桓振歪着頭,看着一邊的胡參軍,笑道:“胡藩,你号稱荊州神射手,将門虎子,怎麽剛才的戰鬥,卻不殺一人,不射一箭呢?”
胡藩咬了咬牙:“戰鬥?振公子,這不是戰鬥,分明就是一場屠殺!我胡藩雖然渴望軍功,想要建功立業,但還不至于喪心病狂,對手無寸鐵的百姓下殺手,若是軍功是這樣地取得,那我甯可回家種地!”
桓振的臉上笑容慢慢地褪去,眼中閃過一道鄙夷的兇光:“喲,我們的胡參軍,原來還是個悲天憫人的大英雄啊。隻是你好像也沒你說的這麽崇高吧,這一路行來,你親自帶兵踏平的村落,誅殺的平民,也不在少數吧。”
胡藩的臉上閃過一絲愧色,說道:“那些,那些我原來隻是奉命而行,但真正執行的時候,内心也很掙紮,我隻能一次次地告訴自己,這些是敵國百姓,不服王化,不迎王師,大軍到來時不迎風歸順,還想結寨自保。而且,我踏平的村落裏,隻殺壯丁男子,可從沒有對老弱婦孺下過手!”
“今天我聽了那個胡人的一席化,深深地爲以前所作所爲羞愧,我們漢人可是禮儀之邦,從小就被教導要行仁義,愛百姓,可是到頭來,我們做的事,思想見識,還不如一個胡人商人。振公子,你明明答應了那阿巴斯,要帶這些荥陽百姓回去,爲什麽又要背信棄義地把這些人全部擊殺?”
桓振的眼中閃過一道兇芒:“胡藩,你說,我們來這裏是做什麽的?”
胡藩不假思索地回道:“奉了冠軍将軍的将令,我等率精騎前來,爲的是偵察敵情,消滅敵軍的小股部隊。”
桓振哈哈一笑:“很好,那我們現在的任務,完成得如何了?”
胡藩正色道:“偵察的任務其實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隻是因爲遇到了阿巴斯,這個重大軍情需要提前通知冠軍将軍,所以皇甫将軍才會先行一步。但他走前,不是明明下令讓我等護送百姓回去嗎?”
桓振冷笑道:“是啊,所以你就傻乎乎地要執行皇甫敷的命令,讓他去領功得賞,而我們還要在這裏瞎轉悠,最後帶着這些老弱病殘慢騰騰地回營,回去之後,寸功沒有,這些人還可能有瘟疫在身,若是帶回去,在軍中散播開來,那誰來負這個責,你嗎?”
胡藩給問得張口結舌,卻是無法反駁。
桓振看着遠處正在收割這些荥陽百姓屍身上的首級的軍士,大聲道:“别割腦袋,都是些老頭,一看便知,反惹麻煩,就割掉鼻子帶回去好了,那個反正看不出年齡,還有,把這些死鬼堆一起燒了,可能都已經染了疫,也别費事去埋。”
遠處的軍士們齊聲應諾,然後按桓振的吩咐去做,人人臉都都挂着笑容,畢竟,桓振這回讓他們很多人都得到了斬獲,回去就是實打實的軍功封賞,這些虎狼一樣的軍士,一旦見了血,得了功,感覺就連這腐臭的空氣,也變得香甜起來。
桓振笑着指着這些軍士們,對胡藩說道:“道序啊(胡藩的字),你是軍人,就應該了解士卒的需要,我們上戰場打仗,舍生忘死,爲的就是功業,我們這些爲将,當參軍的,功業是可以通過軍隊的斬獲來實現,可這些小兵呢,那就得要實打實的人頭,你保護了無用的百姓,卻讓将士們失去了立功的機會,最後隻能讓将士離心。至于那些百姓,本就是敵國民衆,是殺是放都不過是我們一念之間的事,本爲牛羊,又何必需要同情?我們出征之前,都要殺牛宰羊,以血祭旗,這些個老弱病殘,正好當了我們這回出來的祭旗牛羊便是了。”
胡藩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恨聲道:“振公子,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同意你的觀點,這些是人,不是牛羊!”
桓振冷笑道:“亂世中的人命如草芥,還不如牛羊呢,牛羊起碼可以宰了吃,這些人可以嗎?胡道序,我看你有些本事,本想結交于你,想不到你如此不識擡舉,卻去信那些胡蠻子的鬼話,我看,以後你在荊州軍中,也别想出人頭地了!”
他說着,一打馬臀,戰馬絕塵而去,身後的幾個親随突然想到了什麽,大聲道:“振公子,你的斬獲還沒取呢,我們…………”
桓振的聲音順風遠遠飄來:“把這些斬獲讓給弟兄們,早點離開這鬼地方,我去汜水關看看!”
胡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遠去的桓振的背影,長歎一聲,喃喃地自語道:“這樣的軍隊,值得我效力嗎?可惜,那阿巴斯若是我們晉國将軍,該有多好啊?!”
一邊的一個軍士叫道:“胡參軍,咱們這給您留了兩個鼻子,您看…………”
胡藩二話不說,打馬就向着反方向的皇甫敷所去的南方而馳,一陣煙塵把兩個想要上來讨好他的軍士完全裹住,經久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