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睜大了眼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劉裕,爲什麽邺城攻不下來?現在大哥可是擁兵二十餘萬,河北幾乎全境倒向我們,苻丕連退回關中的路都斷了,隻能困守孤城,而且邺城又是大城,并不容易防守,爲什麽說我們攻不下來?”
劉裕正色道:“邺城是關東重鎮,自從曹操建立,作爲國都以來,一直是以軍事要塞而著稱,甚至可以說是關東地區除了洛陽之外的第一要塞,城池雖大,但是内城和中城完全是按少而精的軍事堡壘所修建,糧多壕深池高,當年謝家奪回傳國玉玺時,曾經派壯士入城看過,回來後畫過當時的邺城城防圖,我看過那個城防圖,可以說,比起大晉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堅固。”
慕容蘭冷笑道:“我們大燕曾經雄居關東,建國多年,自然知道邺城的内城堅固,但是這隻限于内城,外城太大,是無法防守的,總不可能所有人都撤進内城吧。”
劉裕哈哈一笑:“連外面的整個河北都丢了,區區一座外城,又有什麽不能放棄的?邺城現在有幾十萬各族百姓,漢人占了多數,而氐人則有十餘萬人,要是這些氐人全撤進内城,是完全可以容納的,而且氐人和鮮卑人現在是頭号死敵,國仇族恨,知道萬一城破,無人可以幸免,所以必然拼死防守。”
慕容蘭的額頭上開始沁出香汗:“可是,可是大哥有這麽多的兵馬,怎麽會攻不下一座小小的邺城呢?”
劉裕正色道:“你大哥的兵力看起來雖然多,但多是烏合之衆,裝備和訓練都不足,這些人看你大哥起兵時發展迅速,就會來投,但一旦圍攻邺城不利,那就會心生去意。象翟斌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安于人下的,随時都可能叛離。所我所知,你們鮮卑人野戰厲害,甲騎俱裝所向無敵,但是攻城,一向是個大問題。當年山東的後趙叛将段龛,曾經據堅城廣固而守,而号稱天下名将,甚至用兵在你大哥之上的慕容恪,也是久攻不下,最後隻能長期圍困,可見你們攻城戰法,并非所長,邺城的内城比廣固更加堅固,又是萬衆一心地死守,我想,你們是沒這麽容易拿下來的!”
慕容蘭咬了咬牙:“可是,要是十幾萬氐人全撤入内城,加上數萬守軍,這糧食的消耗,就是大問題,我不相信他們的糧草可以支持一兩年!”
劉裕微微一笑:“那你覺得,河北各地的這些地方豪強,會死心踏地地站在你大哥這邊嗎?”
慕容蘭不以爲然地說道:“這有什麽問題?我們大燕在關東立國多年,威震天下,現在複國,四方響應,難道這些人還敢複叛不成?”
劉裕搖了搖頭:“河北之地,民風剽悍,一向難以武力鎮壓,亂世之中,地方豪強往往聚結成塢堡,以圖自保。他們會放棄大量的平原上的農田,轉入山中,結堡墾田,這是他們的生存方式,從永嘉之亂以來,一向如此。”
慕容蘭笑道:“你說的對,但這些塢堡主,是向着我們大燕的,當年大燕入關,讨伐冉闵這個自立的逆賊時,他們可是群起響應我們大燕。獻糧納丁,無所不爲啊。”
劉裕冷笑道:“是麽?那你怎麽解釋,秦國滅你大燕時,同樣的是這些塢堡的豪強,也是獻糧納丁,倒向秦軍呢?”
慕容蘭一時語塞,半晌,才勾了勾嘴角:“這個,這個主要是因爲慕容緯,慕容評他們亂國,民不聊生,所以,所以百姓才一時激憤,倒向秦國的,加上王猛老賊會蠱惑人心,百姓一時上了他的當,現在後悔了,這才會紛紛反正。”
劉裕哈哈一笑,搖了搖頭:“慕容蘭,這樣自己騙自己有意思嗎?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說出來也不可能給自己掙得面子的。其實你最清楚,當年冉闵治下的百姓紛紛倒向你們,不是因爲他們多喜歡你們,而是因爲冉闵弄得中原無論漢人胡人都活不下去,無複耕者,這時候無論是誰,百姓都會支持他們。”
“至于秦燕之戰時,百姓倒向秦國,是因爲你們燕國當時治下,法令苛暴,民衆苦不堪言,而秦國在王猛治下是井井有條,民衆安居樂業,兩相對比,他們當然覺得做一個秦國子民比當一個燕國子民更好。加上你們在決戰中失敗,這時候誰都知道燕國的滅亡不可能再阻擋,自然是全部倒向了秦國。”
“可是苻堅治國多年,廣施仁義,即使有淝水大敗,但是天下除了鮮卑人和羌人外,漢人多是心向苻堅的。隻不過北方大亂,秦國各地的郡守很多非死即逃,地方上完全出現了權力真空,無人組織,所以漢人們隻能在地方豪強的率領下,結塢自保,觀望形勢。現在你大哥帶的二十餘萬人,隻是鮮卑,丁零這些異族胡人,漢人可并不多,河北各地民衆雖然沒有明确地幫秦國,但也沒有站在你們這邊,最多是名義上表示一下臣服而已,至于是不是真的肯爲你們燕國效力,還要看邺城之戰的結果。”
慕容蘭半晌無語,久久,才長歎一聲:“這麽說來?隻有拿下邺城,河北才算真正歸順我大燕?”
劉裕冷冷地說道:“可以這樣理解。但即使是邺城拿下,你們也未必能控制河北的鄉間,塢堡。當年冉闵建魏時,也有邺城,但是各地民間塢堡完全不歸他控制。畢竟漢人農耕,胡人遊牧,生活習性和方式都不一樣,現在也是有着本質的區别,北方的胡人仍然多以遊牧爲生,不習農事,而漢人則堅守幾千年來種地的傳統。苻堅好歹還算個仁義之君,沒有爲難過漢人,這點就比你們燕國得人心得多。”
慕容蘭咬了咬牙:“那不過是假仁假義罷了,真要是仁君,怎麽會起百萬大軍南征呢?這場大戰,讓多少人妻離子散,,就是你們這些天拍賣的這麽多奴隸,也是多數是北方的漢人吧。他們的家人子女難道會感激苻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