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不會的,我了解我的兄弟們,隻要我說北伐,他們會跟随的。”
劉穆之搖了搖頭:“也許瓶子,兔子,鐵牛他們會跟你,但這才多少人?八萬北府軍,這樣認你當大哥,生死相随的有多少?隻怕就算老虎部隊,也最多有二三千人肯跟着你抛家舍業。而且,在戰場上一時沖動,崇拜英雄,但下了戰場後仔細一想,如果已經可以成家立業,老婆孩子熱炕頭,又有多少人肯跟你去拼命呢?”
劉裕擺了擺手:“這些錢财,不過是小富,真正的好處,在于官職,爵位,軍中的權力,我就不信,沒有人會對此動心。”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看向了營地的另一端,隻見劉毅和何無忌,孟昶等人聚在一起,面帶冷笑地看着廣場中分财寶的人們,劉裕也跟着笑了起來:“你看,劉希樂就是這樣的人,他可不會爲了小小的财富,賞賜就停下腳步,不思進取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寄奴,你真的覺得劉毅會是你的兄弟?”
劉裕的眉頭一皺,搖了搖頭:“他不是我的兄弟,相反,會是我的競争對手,就象阿壽這樣。有這樣的競争者,不是一件好事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完全不一樣。阿壽爲人耿直單純,跟你就想是憑本事分個高下,就是輸了也不會太在意,你能力确實強過他,又救了他的命,現在的他,已經是對你死心踏地地折服了。可是劉毅絕不會服你氣的,就算能力不如你,也會想盡辦法來跟你競争,甚至是不擇手段。”
劉裕點了點頭:“無非就是接近權貴,搶個首級罷了,又有什麽大不了的。隻要他在北府軍,就是我的兄弟,不會有事。”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是麽?北府軍他當然不會離開,不過這個北府軍,是姓謝,還是姓王,可不一定呢。”
劉裕的臉色一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劉穆之歎了口氣:“這些天來,會稽王和王國寶都在暗中拉攏和接觸北府軍中年輕一代的後起之秀,也許你隻看到了他們有意去找田洛,諸葛侃這些宿将,但你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會稽王可是請劉毅和何無忌去赴宴了啊。”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麽?竟然還有這種事!這怎麽可能呢?會稽王就是再禮賢下士,也不可能去接觸兩個北府軍的小小幢主吧。”
劉穆之搖了搖頭:“你也隻是一個小小的軍主,但名震天下,至少在我大晉,是無人不知你劉寄奴了。可劉毅也非等閑之輩,你難道沒聽過這首童謠嗎,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
劉裕喃喃地說道:“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我怎麽沒聽說過?”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看着劉毅,冷冷地說道:“論打仗的勇猛和兵法,劉毅遠不如你,但要是論心機的深沉,爲自己造勢博名,你又遠不如他了。以前劉毅在京口不過一個州中從事,但在江湖上早已經是帶頭大哥的名頭,要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多黑白兩道的豪傑過來投奔他呢?”
劉裕歎了口氣:“你的意思是,這次大勝之後,他也讓自己的手下把自己一箭擊斃苻融的事情在江湖上廣爲宣傳,不到一個月,婦孺皆知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沒錯,就是如此。不然劉毅爲什麽硬要跟你搶這個功勞呢?要追殺苻堅很難,但是現成的殺死苻融這個秦軍大帥的功勞,足以讓他成爲淝水的英雄了。寄奴,我們老虎部隊的人知道,淝水之戰,你居功至偉,但是,論功行賞的時候,劉毅很可能反而在你之上。”
劉裕勾了勾嘴角,突然笑了起來:“在我之上又如何?劉毅在戰中也出力甚多,苻融雖然中我箭在先,但他也射中了苻融,如果不是我出手的話,苻融也會死在他的箭下,這并沒有什麽好争的。以後若是要北伐,有的是機會再立新功,這點又算得了什麽呢?若是劉毅想要立功,肯跟我一起北伐,那是好事。”
劉穆之搖了搖頭:“寄奴啊,劉毅和何無忌要的是升官發财,可不是象你這樣單純地要北伐啊。如果北伐能立功,但不北伐也能升遷,那何必費那勁呢?”
“你想想看,在我們剛進北府軍時,劉毅想盡辦法攀附達官貴人,不惜以随從身份混進烏衣之會,想要求一個見謝相公的機會。爲了結交那庾楷,更是當面受辱,他是這樣一個心高手傲之人,可爲了往上爬,居然能忍這口氣,所圖爲何,難道是北伐建功嗎?”
劉裕咬了咬牙:“可是隻有北伐,才能建更大的功,讓他爬的更高,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明白。”
劉穆之歎了口氣:“如果不北伐,而是轉投會稽王和王國寶,也能一躍成爲軍主,甚至将軍,你覺得他還會想着北伐嗎?會稽王和王國寶請他們吃飯,你覺得是爲了跟他們探讨北伐的打法?”
劉裕沉聲道:“我了解無忌,他是絕不會做忘恩負義之事的。謝家對我們有大恩,當初我們一起投軍,是謝家給了我們這個機會,把我們訓練成了如此的虎狼之士,現在我們有了成就,也在軍中開始慢慢地升遷了,怎麽能忘本?”
劉穆之正色道:“寄奴啊,你要弄清楚,北府軍是大晉的軍隊,是國家的軍隊,雖然是謝家一手組建,但軍饷,錢糧都是朝廷出的,你跟玄帥,相公大人他們說這是謝家的軍隊,私下說可以,但是公開場合,可千萬要慎言,不然光是這一句,就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啊。”
劉裕的額頭開始冒汗,咬了咬牙,正色道:“謝謝提醒,這些我會注意的,但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謝家一手組建了北府軍,那些錢糧,軍饷,也是謝家拿出私産支持的,國家隻付普通的軍饷,而大戰的糧草,則是各家族聯合提供,才有了淝水大勝,這兩三年來,是謝家一手訓練和選拔出了北府軍,現在仗打赢了,卻要奪謝家之權,我們若是不在這時候力保謝家,豈不是狼心狗肺,沒有是非?”
劉穆之平靜地搖了搖頭:“小孩子才講是非,成年人隻認利益,寄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