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手中長刀如風,隻一揮舞,帶起雪花般的刀氣,“呯”地一聲,一根射向他面門弩矢,應刀而落,在空中折爲三段,落到了劉裕的腳下。
一邊的向靖輕聲悶哼了一下,伴随着一枝弩矢入體的聲音,劉裕的眉頭一皺,也不往左看向靖,沉聲道:“鐵牛,怎麽樣?”
向靖哈哈一笑:“無妨,剛碰到皮,還沒入肉呢。”
劉裕的眼角餘光一瞟,卻看到向靖的右胸之上,一根弩矢已經沒入了大半,隻有一點尾翎還留在外面,他很清楚,這一箭入肉至少三寸,也虧得鐵牛這鐵塔般的身軀和一身橫練的硬氣功,才不至于趴下,換了一般人,隻怕這一下已經爬不起來了。
劉裕搖了搖頭,剛想叫向靖退到第二列輪換,順便拔矢裹傷,頭頂一片厲嘯之聲,卻是後方的劉毅等人,在開弓放箭,五十餘步外,不少躲在盾後的秦軍,應弦而倒。
何無忌興奮地說道:“寄奴哥,希樂他們跟上來了,用箭支援我們,我們也還擊吧,一定能把敵軍打退!”
劉裕厲聲道:“繼續前進,不要退,也不許對射!”
他說着,大步向前,又前進了三步。
檀憑之就站在劉裕的身邊,一邊走,一邊大喊道:“寄奴,差不多就行了,進五十步内,雙重重甲也頂不住了啊!”
劉裕二話不說,隻顧前行,木盾之後,秦軍的弩兵們經曆了一陣劉毅等人的弓箭襲擊之後,穩住了陣腳,王詠身邊的一群親兵部曲,親自跑到了前方,開始接替前軍的指揮,剛才那十餘個因爲指揮軍官的死而逃亡的弩兵,直接被這些部曲親衛們撞上,二話不說,砍瓜切菜般地格殺當地,一個個取了首級,血乎淋啦地舉于盾後,大聲地斥責起那些軍心不穩的弩兵,靠着這套措施,原本幾乎要崩潰的秦軍弩陣,又重新穩定住了。
一千餘名秦軍重弩兵,随着這些部曲親衛們的号令,紛紛鑽出了木盾,他們的手上,拿着三石以上的步弩,千餘根明光閃閃的弩矢,直指向了劉裕等人,五弩對一人,幾乎胸前和正面所有的要害之處,都在敵軍的射程之中。
劉裕的腳步終于停下了,就在離敵五十步的地方,他停了下來,目光炯炯,直視前方的敵軍,他緩緩地把手中的百煉宿鐵刀插回了背上,手持三連大弩,直指向了對面的敵軍,兩軍就這樣隔着五十步的距離,舉弩相對,戰場之上,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
劉毅睜大了眼睛,一邊的諸葛長民大聲道:“幹什麽啊,快放箭,放箭啊,隻要再前進二十步,頂過這一輪,就能沖垮敵陣了啊!”
劉毅突然一揮手,沉聲道:“全都不許放箭,現在就是決勝負的時候,五十步的距離,鐵甲難當敵矢,現在雙方打的就是心理,誰先崩不住動了,力氣一洩,就再沒有補救的機會啦!”
說到這裏,劉毅咬牙道:“劉寄奴這是在賭命啊,該死,可惜沒有後續部隊,要不然,這時候有人沖一下,那肯定…………”
劉毅突然收住了嘴,他聽到了洛澗之中,有輕輕的流水鳴濺之聲,轉頭一看,霧氣之氣,數不清的全身黑色,輕裝迅速的天師道弟子,正借着夜色潛出,他們無甲,背着刀劍,動作快如脫兔,摸到澗水邊,直接就把身子沒了進去,遊向了這裏,也許是前面的戰鬥太刺激,太吸引人了,以至于秦軍的炬石轟擊竟然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來,更是沒有人發現這些天師道弟子正在悄然渡澗了。
劉毅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冷笑:“将軍就是将軍,終于在最關鍵的時候做了最正确的事。天師道的人來了,準備出擊!”
秦軍箭樓之上,梁成已經緊張地滿臉是汗,一邊的王顯連話都快說不出利索了:“天哪,這些,這些北府兵是人是鬼?如果是人,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在百步距離,弩矢不入?看,看他們的身上,全都,全都中了起碼十箭以上,怎麽,怎麽就不死?”
梁成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些是敵軍死兵,重甲加上硬氣功護體,居然就這樣強頂過來了,早知道就應該一開始用騎兵沖擊的,現在說什麽也晚了,命令王詠,不許放矢,敢違令射擊者,斬!”
王顯睜大了眼睛:“爲什麽,爲什麽不射他們?”
梁成厲聲道:“因爲現在已經到了五十步了,五十步的距離,隻能發一矢,也根本來不及後排輪換,如果這一箭不能給敵軍造成重大傷亡,那他們趁勢一突,我軍前軍必崩!到時候前軍敗兵一沖,後軍全都要散!”
王顯不停地擦着額頭的汗水:“那,那就這樣一直對峙下去嗎?”
梁成咬了咬牙:“時間對我們有利,這些北府兵中了這麽多箭,體力也是極限了,叫前方的人頂住了,有敢後退者,後隊斬前隊,給我把營栅全給放倒,五千騎兵在栅後列隊,随時準備反沖擊!”
王顯的眉頭一皺:“将軍不可,要是反沖擊,那前軍怎麽辦?”
梁成的眼中冷芒一閃:“顧不了這麽多了,我隻當前軍三千人已經盡沒,隻要他們能多拖上半刻鍾,我們的布置完成,就可以騎兵突擊啦!”
說完這話,梁成飛身跳下了箭樓,穩穩地落在了自己的坐騎之上,一邊的一個鐵甲護衛飛奔上前,把一柄足有六七十斤重的大刀遞向了梁成的手中,他單手提起,重重地一掄,地上瞬間就給這刀斬出一道深達半尺的裂痕,梁成用氐語大吼道:“衆兒郎,準備…………”
他的話音未落,前方卻是響起了一陣躁動,一陣堅定而有力的踏地之聲響起,劉裕的那個重甲方陣,開始繼續前移了,伴随着劉裕帶頭喊的号子:“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随着劉裕的口令,整個洛澗西岸所有的北府軍士們齊聲有節奏地吼了起來:“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王詠的聲音剛剛響起:“穩住!”可是一聲破弦之聲也幾乎同時響了起來,不知道是哪個精神緊張的秦軍弩兵,扣下了扳機,幾乎是連鎖反應,瞬間,弩矢如浪,撲向了對面那個堅定而沉穩的鐵甲方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