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内的秦國文武百官,全都起身行禮,不管朝議上如何争論,當苻堅這樣拍闆決定時,就是不可更改了,苻融與慕容垂對視一眼,各自神色複雜,一切的意圖,盡在不言之中。
當所有人都行完禮後,慕容垂沖着慕容蘭使了個眼色,二人陉直出帳而去,而苻堅則向着苻融看了一眼,示意他單獨留下,很快,帳内就變得空空如也,隻剩下苻堅兄弟二人。
苻融長歎一聲,搖了搖頭:“天王,你對姓慕容的是不是太縱容了?明明他們心中有鬼,還要信他們的話?”
苻堅勾了勾嘴角:“現在是用人之際,除了慕容家外,姓姚的,姓翟的,姓楊的,姓乞伏的,甚至塞外姓拓跋的,都在看着我們呢,咱們這些年來能穩得住大秦,靠的就是一個公平待人,如果連這點表面文章都不做了,隻會讓人離心離德。”
苻融咬了咬牙:“可是慕容家不是别人,他們越是隐忍恭順,就越是包藏禍心。就象這個慕容蘭,卧底晉國多年,跟您從來招呼都不打一聲,甚至連王錄公在時,都沒有覺察到,足見慕容垂野心勃勃,所圖者大!”
苻堅微微一笑:“可是他卧底之後,不也是爲我們所用,向我們報告了晉國的軍情要事嗎?做到這點就不容易了。以前王景略活着的時候,也是這樣私自派密探暗察吧,就是那慕容垂的府上,就布了不少眼線。”
苻融搖了搖頭:“可是錄公是一心爲國,至死方休,慕容垂就是他眼中最危險的敵人,他連本國都可以背叛,對我們又怎麽可能忠誠呢?慕容蘭在晉國卧底這麽多年,誰知道會不會跟謝家有什麽私下交易?可疑得很啊。”
苻堅平靜地說道:“王景略雖然于國有大公,但是金刀計的事情,是陷害他人,隻這一條,孤就一直記着,他可以瞞着孤,你還覺得是爲國盡忠,慕容垂派屬下打探情報,彙報給孤,還助孤拿下了壽春,就是不忠不義?陽平公,做人要公正啊。”
苻融咬了咬牙:“天王,這事不用争辯了,無論何時,我都會防着慕容垂的,這次把他從荊州前線調來,我是極力反對的,本來這次軍議前您也答應我,要把他調離這裏,以免生事,怎麽這慕容蘭的幾句話,您就要變卦了呢?”
苻堅勾了勾嘴角:“留你下來就是跟你說一下這件事,慕容蘭這個人,你覺得怎麽樣?”
苻融的臉色一變:“天王,你不會是看上此女,想要收入後宮了吧。”
苻堅哈哈一笑:“有什麽問題嗎?”
苻融正色道:“萬萬不可!天王,你已經玩弄過太多慕容家的人了,從慕容沖姐弟到慕容垂的老婆,都嘗過滋味了,就算這一族白虜多俊男美女,但現在是決定大秦命運的時候,您這時候千萬不要節外生枝啊。”
苻堅的神色中露出一絲不滿:“孤又沒說現在就要收了那慕容蘭。隻是想問問你的意見。孤總覺得,這個慕容蘭不簡單,不象是一般的部曲,那股子氣質,不似常人。”
苻融稍稍松了口氣,說道:“說到這裏,這慕容蘭不管真實身份是什麽,現在慕容垂當衆說這不過是他慕容家的一個部曲,探子,您可是大秦天王,這樣收納一個密探,是不是不符合您的身份?”
苻堅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吸引我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那種處事鎮靜,分析得頭頭是道,連我們這些秦國高層都不知道的東晉上層内情,她卻是了如指掌,你不覺得這點很讓人吃驚嗎?在孤的後宮中,獨寵張夫人,并非因爲她美色超人,而是因爲她秀外慧中,也通軍國之事,孤在後宮也有個可以商量的人。”
苻融的眉頭一皺:“張夫人雖然是涼國的亡國公主,但是天性平和,悲天憫人,以蒼生爲重,并不想着什麽恢複涼國的事。但是慕容家的上下,每個人都念着恢複大燕,如果此女真的到了你身邊,那一定會是個禍根的。”
“而且她現在跟那劉裕早有了感情,就算還沒到行夫妻之實的地步,也可以看出是芳心早許了,這樣的女人,天王萬萬不可親近!”
苻堅輕輕地歎了口氣:“此女爲了自證清白,居然在大帳之中敢自薦枕席,以示清白,如果孤拒絕了她這次,也許會讓慕容氏更加恨我,可能會公然謀反了。而且得到了她的人,她也不可能再跟那劉裕有什麽瓜葛,不就絕了她的搖擺動搖之意了嗎?”
苻融急道:“天王,萬萬不可,現在大敵當前,不要旁生枝節!”
苻堅的眼中冷芒一閃:“孤意已決,傳孤的旨意,讓張夫人先見見這個慕容蘭,晚上把她脫光了送到孤的寝帳之中,她不是心甘情願的嗎?孤倒要看看,她是在演戲,還是在說真話。對了,大營加強戒備,尤其是對慕容垂的兵馬,讓我們的人暗中準備,一旦慕容垂有什麽異動,立即給孤拿下!”
苻融歎了口氣:“天王,但願你不要後悔。梁成那裏怎麽辦?”
苻堅笑着向着後帳走去:“放心,借晉軍十個膽子,也不敢全軍出來救援梁成的,慕容蘭不是說過了麽,最多做做樣子,讓大軍做好準備,一旦晉軍撤退,騎兵馬上追示,阿融,你親自領兵追殺!”
苻融搖了搖頭,看着苻堅遠遠離去的身影,行禮道:“諾!”
秦軍大營,慕容軍營,一處小荒坡。
幾十名軍士遠遠散開,警惕地看着四周,而崗上的兩人,相對而立,慕容垂面色陰沉,負手于背後,風兒吹拂着他的須發,而慕容蘭則垂首侍立于其側後,一言不發,久久,慕容垂才長歎一聲:“唉,阿蘭,你究竟是怎麽了,要這樣作賤你自己嗎?”
慕容蘭閉上了眼,一行清淚從眼角間流下:“慕容家的每個女人,都必須爲家族作出自己的貢獻,和親,當探子,獻身于敵,都是我們這些女人能做的貢獻。”
慕容垂突然猛地一轉身,厲聲道:“可是我訓練你這麽多年,不是爲了讓你去做這種犧牲的,你懂嗎?”
慕容蘭慘然一笑:“可是如果我不犧牲,我們慕容家的複國大業就要犧牲了,大哥,對不起,小妹别無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