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神色:“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謀反這種事情還要四處宣揚嗎?”
劉裕反問道:“那你們怎麽又拉上了姚苌當幫手?”
慕容南歎了口氣:“是姚苌主動找上主公的,可這拓跋氏,現在可是群龍無首啊,當年拓跋宴君之亂,幾乎殺光了所有的兄弟和父親,嫡子嫡孫中,隻剩下了一個拓跋矽,還是個十歲的孩子,而且他人也不在長安,我們就是想找他也不可能啊。”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不是秦國滅别人的國家,這些亡國之君都要遷到長安,給個官名,監視控制居住嗎?爲何會放過這個孩子?”
慕容南微微一笑:“我們草原之上,地方太大,往往可汗或者單于無法自己一個人統治,所以要立左右賢王,或者是南北大人來控制。當年代國強盛之時,南部大人劉庫仁是國内的大将,率兵力敵秦軍,也能勉強守個均勢,後來拓跋氏内亂,父子相殺,國破家亡,他也隻能投降秦國,不過他投降的條件是,不讓拓跋矽象其他俘虜一樣到長安去,而是在自己的部落裏成長。”
劉裕的眉頭一皺:“草原之上,竟然也有這樣的義士?”
慕容南搖了搖頭:“也未必全是忠義吧,劉庫仁雖是南部大人,但本部落的實力一般,秦國擊破代國之後,塞外最強的勢是引秦軍滅代的匈奴鐵弗劉衛辰部,這個人跟劉庫仁是死敵,做夢都想要消滅他,而苻堅一意南征,并不想管這些草原上的事情,所以劉庫仁爲了自保,隻有擡出拓跋矽這個代國的亡國皇孫,作爲自己的擋箭牌。”
劉裕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麽說拓跋氏還留了後人在草原上,在自己的舊臣劉庫仁所部的保護下,苻堅能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就不怕代國複興?”
慕容南微微一笑:“所以苻堅要急着先滅東晉,才能騰出手遠征草原。老實說,塞外那種遊牧生活,跟中原的農耕完全是兩回事,不可行中原王化于草原,還是隻能靠遊牧汗國的那種方式,然後想辦法分而治之。所以,苻堅也不能太過于得罪劉庫仁這樣的草原強人,畢竟,那匈奴劉衛辰也是出了名的狼子野心,還需要劉庫仁來制衡呢。至于拓跋矽成年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劉裕歎了口氣:“我有種預感,以後這個拓跋矽,也許會在北方崛起,複興代國。算了,先不管他,拓跋氏鮮卑的事情,我已經大緻清楚了。說說眼前的這些氐人吧,你覺得他們會聽我們的話,随我們入城嗎?”
慕容南點了點頭:“他們接受了我們的美酒與牛羊,應該不會反對。荊州軍的撤離,無形中幫了我們大忙,讓這些氐人以爲我們對他們沒有戒心,壽春城防堅固,他們大概也想要混進城去,内應破城,這和我們的目的是一拍即合的。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現在楊秋應該和手下們在交代入城後如何發難起事,商議完後,就會答應我們的要求。”
劉裕微微一笑,看着散坐在各處,很多已經開始跟那些氐人一起把酒暢飲,行起酒令的慕容家騎兵們,說道:“這些氐人對我們漢人有戒心,但碰到鮮卑人,那算是半個老鄉了,不會有防備,這些混合了蒙汗藥的酒,一個多時辰後才會藥勁發作,壽春城中的軍士與民夫,已經埋伏在離此十裏處的小林之中,一旦這裏的氐人全部醉倒,隻要有人發信号,他們就會迅速過來收拾殘局。”
慕容南笑着從懷裏摸出了一個黃色的小藥包:“解藥我已經提前發下去了,我的人都服用過,絕不會給灌倒,放心吧,一切已在掌握,這帥帳裏的楊秋等人沒有喝酒,不過,就算他們不喝,手下全倒了,要制住他們幾個,也非難事。”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不,爲防萬一,最好還是讓他們進壽春城,在城裏動手,他們連補救的機會也沒有。”
他的話音未落,隻見帥帳那裏亮光一閃,楊秋信步而出,大聲道:“劉幢主請問在哪裏?”
劉裕與慕容南對視一眼,走向了楊秋:“我等在此。”
楊秋身後已經站出了帳中的那十餘個軍将,他的臉上挂着笑容:“劉幢主,我已經和我的部下們說好啦,他們都同意留下來爲大晉打這一仗,等兄弟們吃飽喝足,咱們就進城!”
劉裕笑着擺了擺手:“楊将軍,不要這麽急,這回我來之前,徐将軍特地吩咐過,先讓弟兄們吃好喝好,這進城之後的具體防務,還有換裝的事情,還要請楊将軍和衆位頭人一起進城商議才是。”
楊秋的眉頭一皺:“有這個必要嗎?”
劉裕點了點頭:“你們畢竟身穿秦軍軍裝,這回要是入城,隻怕會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敵軍細作如何看到這些,你們也有風險,所以徐将軍說了,一方面是宴請各位将軍,順便布置你們的防區,另一方面嘛,也讓你們順便領兩千五百套晉軍衣甲回來,到時候換了裝備再入城,就不會讓城中百姓誤會了。”
楊秋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笑道:“徐将軍想的真是周到,不過,既然已經考慮到了這些,爲何不先把這些衣甲讓劉幢主帶來,而是帶了牛羊和美酒呢?”
劉裕笑着擺了擺手:“還不知道楊将軍是不是肯留呢,萬一衣甲白白帶來,豈不是費時費力?楊将軍,事不宜遲,咱們這就上路吧。”
楊秋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對着後面說道:“額白赤,你留在這裏統領全軍,萬一秦軍殺到,不要慌張,緩緩退向壽春方向,記住,點狼煙報信。”
額白赤正色道:“末将遵命。”
劉裕笑着對慕容南說道:“拓跋幢主,這裏就交給你了,你要好生款待各位氐族将士,千萬不能怠慢了他們!”
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拱手行了個軍禮:“自當從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