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軍号聲響起,側翼的三個長槊方陣,齊齊地旋踵向右,本來迎向前方的槊尖,這回除了前面的三排軍士外,齊齊地指向了側翼,而二百餘名弓弩手們也紛紛奔到陣外,對着外面的煙塵中就是一陣亂射,檀憑之一人當先,站在陣前,大弓連珠炮似地不停發射,不時地有箭矢從他的身邊飛過,可他卻是紋絲不動,手中扣了一把箭枝,例無虛發,幾乎每一箭射出,都會有一聲慘叫聲傳來。
受他的影響,晉軍的弓箭手們個個都是速射,雨點一樣的弓箭射進了煙塵之中,而煙塵之中,匈奴騎兵再次發出一陣陣慘叫之聲,随之而來的,那些回擊的箭矢也少了許多,含糊不清的叫罵之聲與戰馬的悲鳴之聲此起彼伏,而馬蹄之聲則漸行漸遠。
當風塵慢慢散去之時,晉軍正面的戰場之上,可以看到已經東一堆,西一片地躺滿了敵軍人馬的屍體,粗粗一看,足有四百多具,而将傷未死的士兵們,則倒在血泊之中來回翻滾,哀号。看到這裏,劉裕哈哈一笑,大聲道:“兄弟們,敵騎被逼退,打得好!”
晉軍的将士們齊齊地發出一陣歡呼之聲:“威武,威武,威武!”
劉裕把臉上的鐵面當掀了起來,他的臉上神色平靜,沒有多少汗水,這一戰對他來說,可謂輕松愉快,他扭頭四顧,迅速地根據地面上的屍體和傷員的情況判斷起這一次交鋒的得失來,本方因爲身着重甲,加上步弩犀利,在這一波對射中占了絕對的優勢,匈奴騎兵沒有上前沖陣,而是在五十步外對射,盡管是馳射,但是仍然吃了大虧,隻這一陣,就損失了四百多騎,回去的不到半數,而本方的損失,不超過十五人,傷者大約二十餘人,可謂微乎其微。
劉裕遠遠地看向了側面的檀憑之,剛才這一戰的關鍵就在于檀憑之牢牢地守住了側面,隻見挺立在陣前的他,威風凜凜,手持大弓,身上插了十幾枝羽箭,但所中皆非要害,甚至沒有血從這些中箭處落出。劉裕的眉頭一皺,大聲道:“瓶子,還撐得住嗎?”
檀憑之的聲音隔了一百多步随風傳來:“無妨,連血都沒流,不影響作戰。”
劉裕點了點頭,沉聲道:“把屍體和傷員搬走,輕裝士兵上前收取敵方首級,速度要快,槊手準備上前頂,迎擊敵軍下一波沖擊!”
一邊的向靖眉頭一皺:“寄奴哥,敵軍雖退未敗,很快就會回來沖擊,這時候收首級,不太好吧!”
劉裕哈哈一笑:“不收首級,怎麽能逼得他們全線沖擊呢?!鐵牛,你親自帶人去,記住要快,對了,可以放肆一點,激怒對手才是首要之事!”
向靖恍然大悟,笑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邵保的臉色陰沉,看着前方的戰場,幾十匹死了主人的馬兒,在戰場之上低頭逡巡着,有幾匹還在舔着自己已經戰死的主人,似乎想讓他站起來,而百餘匹身上中了許多箭枝,倒在血泊之中還沒有斷氣的馬兒,則發着臨死前的哀鳴,混合着一些傷兵們垂死的哀号,讓這裏剩下的千餘騎士們,個個沉默不語。
一陣散亂的馬蹄聲響過,三騎東倒西歪的跑了過來,爲首一人,正是術也可,跟剛開始沖擊時那意氣風發相比,這會兒的他已經是狼狽不堪,頭盔已經不翼而飛,滿臉盡是血污與汗水,辮發也完全散亂,一頭的亂發在空中飛舞,身上插了七八箭,不停地能看到血水從幾處插得比較深的箭矢處透出,若不是他有遠遠好過普通士兵的铠甲和内襯絲綢内衣,隻怕早已經跟那些回不來的同伴一樣,一命嗚呼了。
邵保的嘴角勾了勾:“術将軍,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術也可的眼中淚光閃閃,大叫道:“不,将軍,這仗打得窩囊啊,咱們隻是騎射,卻不沖陣,這才會吃了大虧,請你再給我五百士兵,這回允許我當先突擊,我一定踏平這些晉軍的防線,爲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邵保咬了咬牙:“不行,敵軍的陣中暗藏殺機,我們沖到他們五十步的面前都是巋然不動,一定有所準備,現在我們不能意氣用事,強沖敵陣,還是請俱副帥發兵相助吧。”
他的話音未落,一邊的一個傳令兵突然叫道:“将軍,你快看,晉軍有變!”
邵保和術也可同時看向了對面的戰場之上,隻見晉軍陣中,跑出了近百名輕裝軍士,沒有着甲,而是身着單衣,手持明晃晃的鋼刀,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前方的那片匈奴騎兵的屍體處,一個個手起刀落,也不管那些在地上的匈奴人是死是活,紛紛砍下了腦袋。
他們的速度很快,出刀幹淨利落,絕不多話,如同一幫屠夫在殺牛宰羊一般,很快,一百多個腦袋就成了别在他們腰上的戰利品。
術也可哭出了聲:“八哈兒,八哈兒!”他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八哈兒的屍體,被一個壯如熊罴般的赤膊大漢直接剁了下來,提在了手上。
似乎是心靈感應,那個大漢正是向靖,他一刀砍下了在地上的一個衣飾華麗,顯然并非普通士兵的匈奴人的首級,心中一動,看向了對面,隻見兩裏之外的匈奴陣營中,一個将官模樣的人正在捶胸頓足。他哈哈一笑,提起了這個首級:“胡狗們,你們是想要這個嗎?過來拿啊!”
所有的晉軍輕裝士兵們同時哄堂大笑:“就是,來拿啊,不來是孬種啊!”
術也可大叫一聲,幾乎要吐出血來,他扭頭看着邵保,幾乎是在哀求:“邵将軍,求你讓我再沖一次吧,不爲八哈兒報仇,我,我死不瞑目啊!”
邵保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死死地握着馬鞭,卻是一言不發。
向靖眼珠子一轉,笑道:“不敢來拿是吧,好啊,弟兄們,咱們自己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