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起來七八歲大的孩子點了點頭:“是的,我叫檀道濟,我叔讓我們扮成劉裕的家人,躺在這裏,以防有人來害他家人。果然,今天夜裏就有賊人來了,還打了我兩耳光,逼問他們去哪裏了呢。”
這個少年的臉上高高地腫起,一個掌印格外地明顯,眼中的淚光閃閃,卻是強忍着沒有哭出來,這麽大的孩子,經曆了這樣的事情還能有如此的表現,不僅讓人暗暗稱道。
向濤上前蹲了下來,扶着檀道濟的肩膀,柔聲道:“我們都是劉裕的鄉親,是好人,是來幫你們的,你别怕,現在你很安全。隻是劉裕他們去哪裏了呢?還有,今天來的是什麽人,你可看清楚?”
檀道濟搖了搖頭:“黑夜裏看不清楚,這些人穿着黑衣,臉上蒙着布,口齒故意作得含糊不清,想必也是要隐瞞自己的身份。”
向濤咬了咬牙,恨恨地說道:“這些膽大包天的狗賊,居然敢摸到這裏行兇,要是讓我知道了是誰做的,一定把他們浸了豬籠!”
劉穆之微微一笑:“向叔,不要計較這些了,現在劉裕一家已經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不必爲他擔心,明天一早,咱們去報官就是。”
徐羨之不忿地嚷道:“就怕是官匪一家,扮兇殺人啊。”
向濤的臉色一變,沉聲斥道:“小徐,不可妄言!”
徐羨之冷笑道:“劉大哥的仇人是誰,他是怎麽受的傷,大家都清楚,我看,這次别報官了,想辦法靠到京裏才行。”
劉穆之搖了搖頭:“好了,小徐,民不與官鬥,等劉裕回來再說吧,今天謝謝大家來幫忙,先散了吧。”
徐羨之不甘地嘟囔着:“賊人還害死了我家大黃,還我狗命!”他一邊說,一邊神色爲之一松,轉身走開,而滿院的鄉親們也都在向濤的帶領下,紛紛離開。隻剩下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看向了京口城的方向,喃喃道:“寄奴,好運。”
平虜村,蔣神廟。
一群黑衣人正在大殿的角落裏,匆忙地更換着外衣,盧循帶着十幾名身着道袍的弟子在外守候着,而孫泰的臉色陰沉,雙眼之中精光閃閃,穿着剛換好的一身天青色的道袍,若有所思。
孫恩剛剛換好了一身行頭,走了過來,說道:“師父,弟子們全都回來了,沒有落下一人,今天真的是險之又險,就差那麽一點就會給村民碰上了。”
徐道覆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碰到又如何,大不了開打呗,咱們可是神教的精英弟子,還打不過一幫子村民嗎?”
孫泰搖了搖頭:“京口這裏的村民,多半是北方流民南下,有很強的戰鬥能力,這從他們的講武大會就可以看出,道覆,不要總是自以爲是,要料敵以寬。”
徐道覆神色一凜,恭聲道:“弟子謹受教。”
盧循也跟着走了過來,說道:“師父,看起來王谧早就有準備了,就是防我們這樣突襲。可奇怪的是,爲什麽王谧要用這種辦法呢?”
孫泰的眼中光芒閃閃:“我倒是覺得這回并不是出自王谧,或者是那人的手筆,不然的話,他們設了這個套,就是爲了抓我們的,但我們還是來去自如,隻是驚動了村民而已,如果真的是那人設的局,隻怕我們這會兒早就暴露了。”
孫恩奇道:“那這次的陷阱難道是劉裕自己布的?不可能吧。他傷成這樣,如何設局?再說了,劉裕連家人都不在家中,他又是如何做到轉移的?”
孫泰咬牙切齒地說道:“留在劉家的是檀憑之的侄子,想必劉裕早早地勾結了這兩個叛徒,說不定已經逃往北方了。咱們這回,終歸還是差了一步。”
盧循微微一笑:“師父,我們這回也盡到力了。要不,咱們把此事禀報給刁刺史,讓他發兵去追,如何?”
孫泰歎了口氣:“怕是追不上了,劉裕如果不在,咱們也盡量少招惹刁逵這種人,徒兒們,安排一下,咱們準備回會稽總舵。”
三個徒弟齊聲應諾,轉身而出,孫泰回頭看着那一臉猙獰的蔣神像,嘴唇動了動:“京口,我還會回來的!”
京口城,東郊,江乘,祖逖廟。
祖逖将軍的神像,仍然是栩栩如生,赤面長須,威風凜凜,擡着手,直指北方,一如他渡江時的那副神态:“吾不能清中原而複濟者,有如大江!”
劉裕的身上,已經披挂整齊了一套玄色铠甲,那還是他爺爺南下時所穿過的,多年以來,一直就藏在這祖逖廟,在京口,隻有出征前的男子,才會把這些家傳盔甲穿出,來祖逖像前進香,以示自己有去無回的決心。
他的臉上,臉上用鍋底灰塗得比身上的玄甲還要黑上三分,全身上下,隻有眼睛的那一點白,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厚背長柄開山刀,這還是他的祖父南下的投晉的時候帶上的家夥,刀身上包着厚厚的黑布,在老爺子咽氣前曾留下家訓,非不得已不得開刀,開刀必見血。而今天,就是這見血的時候。
檀憑之和魏詠之也站在劉裕的身後,同樣披挂整齊,全副武裝,檀憑之背了一挺足有四石三鬥的大弓,弓弦是由雙股獸筋所絞在一起,而挎着的箭袋之中,插着足有五十支長杆狼牙四羽箭。這一路上,檀憑之不知用這大弓,射殺過多少胡人追兵和山賊土匪,今天,也真正地抄出來了。
魏詠之則操着一杆五尺長的短矛,左手持盾,他們的身後,跟着三十多個身強力壯的族人,手裏都抄着家夥,眼巴巴地全看着劉裕。衆人神色肅穆,手裏拿着一柱香。
隻聽劉裕沉聲道:“祖将軍在上,晚輩劉裕,檀憑之,魏詠之,并兄弟三十七人,向您焚香禱告,今有奸賊刁逵,仗勢欺人,勾結胡虜,害我父老,人神共憤,我等義士,願先誅刁賊,再投軍北伐,内平奸黨,外讨胡虜,建功立業,名垂青史,還望祖将軍在天有靈,佑我等成功,待到大功告成,衣錦還鄉之時,再爲将軍進香!”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劉裕的身後輕輕響起:“寄奴,有這樣的好事,不帶上兄弟們一起幹嗎?姓刁的死球了,咱們京口父老才能安全了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劉裕眉頭輕皺,轉過頭,看着身後廟外走來了上百人,爲首的兩個人拉下了面巾,沖着自己咧嘴一笑,一個正是劉毅,而另一人,則是孟昶。
孟昶微微一笑:“以你劉寄奴的脾氣,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必要殺了這狗官兄弟。而對于我們,也是一樣,不殺狗官,咱們就會給他掠爲家奴,于情于理,我們都不能置身事外的。”
劉裕歎了口氣,看向了笑而不語,眼中卻是殺機偶現的劉毅:“希樂你本不必親自來做這事的,上次你肯配合我演戲,已經很感激了。”
劉毅勾了勾嘴角:“京口是咱們的地盤,輪不到外人撒野,而且刁家兄弟把我當仆人一樣使來喝去的,這就該死!現在我還給狗官通緝,不殺了他們,我意難平!”
說到這裏,劉毅頓了頓,咧嘴一笑,“再說以前我賭場赢錢,上次你挨我一刀讓我在狗官面前交差過關,都是靠你幫忙,這回就當還你一次情吧,隻是上次咱們賭錢,這回賭命!”
劉毅一指身後的衆人,說道:“劉裕,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我有些江湖上的朋友,手黑,都有命案在身,這些兄弟看得起我劉毅,有事隻要我吱聲就會來幫忙,這回我看你受了這樣的欺負,也不願意看到刁氏兄弟這些外人跑到京口來在我們頭上拉屎撒尿,所以趁着這回機會,一不做二不休,滅了他刁家滿門再說。”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這樣做也太大了點吧,我隻想找刁氏兄弟報仇而已。”
劉毅搖了搖頭:“我不僅要幫你報仇,還要圖他刁家的财。刁家在各地搜刮多年,家中珍寶巨萬。我在接他們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是有幾十箱的金銀财寶。而我的這些個兄弟,也正是爲此而來,不可能空手而回的!”
劉裕看着劉毅身後的那些人的身形,個個矯健壯碩,一看即知是身手不凡的好漢,自己一會兒真要動手時,他們能幫上大忙。
想到這裏,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那咱們各行其事好了,你求你的财,我去殺刁氏兄弟,大家注意配合即可。不過希樂,我還是要說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殺人,盡量别開殺戒,尤其是對婦孺,當心要受報應的。”
劉毅“嘿嘿”一笑:“大家都是來做這殺人放火的事,殺一個是殺,殺一百個也是殺,沒啥區别,劉裕,你就是心太軟,婦人之仁啊。我們做事有自己的原則,不暴露自己是第一位的,至于别的,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劉裕暗歎了一口氣,說道:“好,那咱們分頭進入,你對這裏比我還熟,走西門進即可,我從東門外的排污渠摸進去,刺史後宅直接就能進去,到時候我殺了刁逵兄弟後會發一支響箭作信号,你們就可以動手了。”
劉毅點了點頭:“很好,你這裏一得手我們就趁亂沖進去,你就可以趁機脫離啦。”
檀憑之和魏詠之低聲道:“那我們就在這裏爲劉大哥放風,要是有人接近你,老檀我就放箭,放心,今天我帶的是暗箭,聲音小,一箭穿喉,連叫都不會叫出來的。”
劉裕點了點頭:“有勞大家了,今天我們在祖将軍面前起誓,殺刁逵是首要之事,事成之後,我等要嚴守秘密,絕不可出賣同伴,若有違誓,教我死于萬箭穿心之下!”
劉毅等人也跟着發過了誓,劉裕拉上了面巾,眼中神光一閃,他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之中。
京口城,刺史府,十幾個刁家的部曲,穿着皮甲,扛着長矛,在刺史府前來回地逡巡着,一邊走,一邊嘴裏小聲地抱怨着。
“十七(刁家的小兵都改姓刁了,以數字爲編号),你不是昨天去金滿堂賭錢了嘛,赢了多少?”
“才赢了一百四十多錢,奶奶的,手氣正好的時候,給刁球那厮尋到了,不僅罰了老子一百錢,還要派來守這鳥夜,真他娘的晦氣。”
“嘿嘿,叫你不要去賭,劉裕去過的地方,刁球最近都會去探查,還想找這小子的麻煩呢,你看看,這回虧大了吧。”
“管他呢,聽說劉裕連治傷的藥都沒有了,活不了幾天,等他咽了氣,咱們兄弟也就可以徹底放松啦,不用再半夜過來守大門。”
“好了好了,别抱怨了,都精神點,這幾天是非常時期,主公有令,要防着劉裕來報複呢。”
“報複個鬼啊,他要是成了鬼也許會來索命,不過那也不歸咱們管啊。”
這句話引起了一陣笑聲,這十餘個巡邏的軍士,一邊笑着一邊走向了一邊的偏巷之中,卻沒有留意到在刺史府邊的一條窄巷的屋頂之上,劉裕那炯炯的眼神。
劉毅和孟昶帶着一百多個殺手從另一條小巷中繞了過去,摸向了刺史府的西門方向,而檀憑之和魏詠之則帶着剩下的三十多個族人,依然附身于房頂之上,雙目炯炯,緊張地看着劉裕悄悄地潛入了那排污渠之中。
三十多步的牆根下,夜色沉沉,劉裕那高大的身影,被這一丈多高的院牆所擋,就是百餘步外大門前那通明的燈火,也照不到這裏。
劉裕看着這個隻有三尺多高的小洞,裏面流出惡臭難聞的各種混合了屎尿的污水,讓他聞之欲嘔,他皺着眉頭,把衣服的下擺往腰上一系,“撲通”一聲就跳進了這個臭水溝裏。
劉裕屏住呼吸,一團團或幹或稀的屎巴巴,從他的腰邊擦過,他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居然還會有這麽一天,可是他沒有退路,一股子信念支持着他,一步步地往前走,前方的光線變得漸漸地明朗,一如這若有若無的希望,隐約之間,他仿佛見到了刁逵那張得意的笑臉,正看着自己呢。
到了,快到了,劉裕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他已經走出了水道,隻要過了這個門,就是入了刺史府,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一上岸就直奔刺史的卧室,不管怎麽說,先宰了刁逵兄弟,也能早點把這身臭不可聞的衣服給換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陣光亮從劉裕的頭頂閃過,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一個茅坑的坑底,幾砣糞便從上面落下,正好砸到劉裕面前的糞水之中,而一聲從心底發出的爽快聲音,在劉裕的耳邊回蕩着:“奶奶的,這他娘的什麽隔夜酒,害得老子拉稀。”
劉裕的心中一陣無名火起,這個聲音他很熟悉,可不正是那個狗仗人勢的刁毛?一想到前幾天這個惡奴打起自己和家人時那副狠勁,劉裕的心中殺心頓起,恨不得馬上就能跳出去,結果了此賊。
但劉裕剛要動作,馬上又警覺了起來,雖然已是夜半,但這刁毛是一個人如廁還是有人随行,自己并不知道,若是身邊有人,那自己跳出去殺刁毛時,那人必然會大叫,這次行刺就有前功盡棄的可能。
想到這裏,劉裕強忍住心中的殺意,任那刁毛拉出的屎塊如雨點般地濺在自己的前方,甚至不少大糞直接濺到了自己的臉上,他卻是一動不動,如同泥雕木塑一般。而他的心裏卻突然又有了一個主意:拿下刁***問出刁氏兄弟所在的位置,這樣對自己更有利!
劉裕正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弄明白上面的情況,卻聽到上頭傳來了刁球的聲音:“阿毛,你動作快一點,主公還等着你呢。”
刁毛的聲音帶了些許的不滿:“人有三急啊,再急的事也不能不讓我出完恭吧。馬上就好啦。”
刁球的聲音漸漸地遠去:“那你快點,天師道那邊來過人了,主公連夜起來找咱們商量對策呢。”
劉裕的心中一動,看起來天師道的人真的去自己村裏找過自己的麻煩了,當然,他們隻能看到劉穆之和幾個小孩子,對自己的動向一無所知,聽這刁球所說,孫泰這會應該并不在這裏,如果天師道的那些武功高強的弟子們此時在刁府,那事情還真的會變得很麻煩呢。
上面的那種山洪暴發般的拉稀漸漸地停了,刁毛的嘟囔聲也漸漸地變小,一團沾了大糞的草紙從上面扔下,顯然,刁毛準備起身出去了。
劉裕的眼中神芒一閃,身子猛地向上一挺,隻見兩半個屁股正在自己的眼前,而正到膝蓋的褲子,正被刁毛的雙手提着向上,顯然,他這會兒正準備起身呢。
劉裕輕舒猿臂,猛地一把拉住了刁毛的腰帶,刁毛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整個人就給從茅坑裏伸出的一雙手拖了下去,這一下驚得他魂飛魄散,剛想要喊叫,卻被一雙臭氣沖天的大手捂住了嘴,而劉裕那冷酷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回蕩起來:“發出半聲動靜,馬上扭斷你的脖子,不信可以試試。”
刁毛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的眼角餘光向上一瞟,卻看到劉裕那張殺氣騰騰的臉,幾乎要暈了過去,整個身子一軟,差點要栽到這茅坑裏的糞水之中。
劉裕冷笑一聲,左胳膊攬住了刁毛的脖子,稍一運勁,就卡得他幾乎要斷氣,劉裕低聲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别的不要廢話。有半個字的假話,馬上就要你的命!聽到了就點點頭。”
刁毛連忙點頭不已,劉裕的左臂如同鐵鉗一般,卡得他無論是呼吸還是說話都極爲困難,随着他的點頭,劉裕的左臂微微一松,刁毛終于可以呼吸了,即使是這茅坑裏的臭氣,這會兒對他來說也無異于山林間的新鮮空氣,讓他大口地呼吸不已。
劉裕低聲道:“刁逵和刁弘現在在哪裏?”
刁毛的心猛地一沉,失聲道:“你,你想幹嘛,想刺殺…………”
他的話音未落,脖子再次被劉裕狠狠地卡住,緊接着,他的腦袋被劉裕按着,狠狠地塞進了茅坑裏的糞水之中,刁毛隻覺得一砣砣的糞便,從自己的鼻孔和嘴裏洶湧地灌了進去,他想呼叫,救命,可是除了讓越來越多的屎卡住了自己的嗓子外,一無所獲。
劉裕就這樣把刁毛的頭按進糞水之中,過個半分鍾左右拎起來,還沒等他喘息兩下,就再次狠狠地按進去,如此三回,終于折騰得刁毛如同一團爛泥,連用手撲騰糞水的力氣也沒有了。
劉裕冷笑一聲,把刁毛的腦袋從糞水裏提了出來,這會兒他的嘴裏鼻孔中已經盡是黃稀稀的屎,整個人都癱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劉裕的聲音透出一股子殺氣:“剛才我說過了,我問你答,别多廢話,再有一次,就不是吃屎這麽簡單了,當心你的狗命!”
刁毛喘着粗氣,忙不疊地點頭稱諾。劉裕的劍眉一挑:“還是剛才的問題,刁逵和刁弘在哪裏?”
刁毛道:“主公,主公和二主公這會兒正在後院的秘室裏議事呢,剛才,剛才天師道來人,說是你全家都不見了,怕是已經逃亡,要主公派兵去追。我,我正好内急出來解手,他們這會兒應該還在秘室。”
劉裕冷冷地說道:“就是刺史大堂後面的那個地下室嗎?”
刁毛連忙點頭道:“對,就是那裏。”
劉裕看着刁毛的眼睛,這雙眼睛裏,已經遍是驚恐之色,全無前幾日那種嚣張狂妄的殺氣,劉裕沉聲道:“他們兩個現在身邊有多少護衛?秘室外的警衛有多少?”
刁毛搖了搖頭:“護衛都是在府衙之外,還有外院那裏,因爲,因爲是天師道的事情,主公不願意讓别人知道,所以除了刁球帶了六七名護衛外,再無旁人。”
劉裕點了點頭:“最後一個問題,那天去我家抓檀憑之的娘子和侄子的,除了你,還有誰?”
刁毛連忙擺手道:“不不不不,大俠你誤會了,那天我一直在主公身邊,抓你家人的,是刁球,而且是他主動請命去的,說是要報仇。”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此話當真?真的是刁球去的?”
刁毛連連點頭不已:“就是他,你不信可以問他本人。那天打了你兄弟的家人後,他很得意,還請所有人喝酒呢。大俠啊,我得罪你是被主公逼的,其實我…………”
劉裕的眼中殺氣一現:“我問完了,上次我就說過,隻要你再在京口作惡,我必取你命!上路吧,下輩子做個好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刁毛的臉色大變,剛想大叫,卻隻覺得脖子上猛地一緊,然後他就聽到了自己的喉骨錯位,碎裂的聲音,他的脖子随着劉裕的左臂猛地一發力,就跟一根被折斷了的枯枝一樣,向左極度旋轉了一百八十度,一命嗚呼。
劉裕松開了手,刁毛的屍體,就如同一團爛泥般地癱進了糞水之中,連個氣泡也不再上冒了。這是劉裕這輩子的第一次殺人,雖然他在打獵時這樣殺過無數的野獸,但真正用在人身上,還是有些不适應,劉裕的心中一陣強烈的反胃,一個聲音在反複地響起:你殺人了,你殺人了!
刁毛的那張驚恐萬狀的臉,在劉裕的眼前揮之不去。
劉裕扶住了一邊茅坑的坑壁,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暗道:這跟殺一條狼也沒啥區别,人命,竟然是如此地脆弱。
劉裕啊劉裕,今天你開了殺戒,以後隻怕是一發不可收拾了,不管怎麽說,刁毛也是刁逵行兇作惡的主要幫兇之一,死有餘辜,而刁逵和刁弘,還有刁球,這三個是自己接下來要殺的,殺完這三人,大仇就算得報了。
劉裕想到這裏,深吸了一口氣,從茅坑中一躍而出,他抽出了背着的大刀,一把扯掉黑布,明亮的刀光照着他的臉,他在心中怒吼道:“狗賊,受死吧!”
劉裕跳出了這個臭不可聞的茅坑,隻感覺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了許多,一股幽幽的檀香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子裏,他轉頭向着香氣的來源看去,隻見在廁所的一角,一個香爐之中,正騰起袅袅的清煙。
劉裕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原來是這刁逵厭惡廁所的臭味,于是幹脆在這裏焚香去味,再一看這廁所,茅坑之上蓋着紅木的木闆,兩三個圓孔位于其上,正對着下面的糞池。
那木闆的大小正容一人鑽出,而每個如廁的位置都被紅木擋闆隔開,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圖案,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顯然也是出于能工巧匠之手。光這一個廁所,就比京口絕大多數的百姓家要豪華許多了。
劉裕心中先是一驚,再是暗罵,一個廁所都弄得如此奢華,可見刁逵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真讓他在這裏長久地呆下去,那還了得。自己這一次的刺殺,不僅僅是爲已報仇,更是爲民除害。
劉裕提起手中的大刀,到了廁所的一邊水池之處,把刀放到裏面攪了攪,順便沖了沖自己身上的那些穢物,清涼的井水順着竹管源源而下,如同後世的自來水管一樣,很快就把劉裕身上沖了個幹淨。
劉裕雙手攏起,捧起了一手的涼水,對着自己的腦袋就澆了下去,沖走了頭上沾着的糞便之餘,這涼水一激,劉裕的腦子也變得格外地清醒,回想起那秘室周圍的地形與布置,想着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沖進室内,二話不說,一刀一個地結果了刁氏兄弟,然後迅速地撤離。
突然,東門的方向響起了一聲凄厲的慘叫之聲,劉裕的臉色一變,轉過了頭,連忙看向了東門方向,隻聽到有人在大吼道:“有賊人,快…………”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又是一聲慘叫,再沒了聲音。
劉裕心中暗叫糟糕,想必是那劉毅和孟昶暴露了行蹤,被巡夜的軍士們發現了,他一咬牙,正要沖出廁所,直接沖向那秘室,卻隻聽到外面的一陣腳步聲響起,象是有許多人正在從各個角落裏沖出。
劉裕馬上躲進了廁所的角落之中,伏身于小窗之下,在這個時候,隻有這個位置才是安全的,必要之時,他甚至可以重新跳回到糞坑之中藏身。
隻聽到刁球的吼叫聲不絕于耳:“賊人竟然攻擊刺史府,反了他們了,去兩百兵馬到外面,不許他們靠近!”
劉裕的心中一凜,隻聽到從内院的各個角落裏,不停地有腳步聲響起,顯然,這個看似安靜的内宅裏,到處都藏着伏兵,自己若是剛才就這麽沖出去,隻怕已經陷入重圍了。這麽看來,劉毅那裏暴露了行蹤,反而引出了這宅院中的伏兵,對自己倒是好事了。
一聲羽箭破空的聲音響起,外面響起一聲悶哼,接着就是身體撲地的聲音,刁球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響起,顯然,在這一瞬間他找到了一個藏身之處,他高聲叫道:“奶奶的,對面的屋頂上有賊人的弓箭手,劉幢主,帶你的人去抓賊。”
又是一聲斷喝聲響起,幾十人的腳步聲向着檀憑之他們的方向沖去,隻聽到羽箭破空之聲不絕于耳,不停地有人中箭仆地,隻這一兩分鍾的功夫,竟然就有十餘聲之多。
刁逵的聲音從一邊響起,可以聽出他極力地想保持鎮定,卻仍然有些壓抑不住的慌張,這從他那略微發抖的聲音裏可以聽出:“阿球,怎麽樣了,能頂得住嗎?”
刁球沉聲道:“有卑職在,當可保主公無虞,看起來賊人這回是有備而來,他們很熟悉這裏的地形,從幾個方向一起發難,保險起見,主公還是先撤離此地,到城外兵營,再調大軍前來平叛!”
刁弘的聲音已經在發抖了:“什麽,要我們逃離這刺史府?這,這怎麽可能,我們刁家的兵馬可是平叛除賊過的,難道連個刺史府都守不住嗎?”
東邊的殺聲已經越來越近了,而檀憑之那裏的屋頂之上,也是一片兵刃相交的聲音,看起來已經進入了近戰,刁球咬了咬牙,沉聲道:“這隻是防備萬一之舉,東邊那裏的賊人攻勢很兇,卑職先帶人去抵擋一下,主公,你們速速從密道離開吧!”
刁球說着,沉聲道:“内衛,随我來!”
一陣中氣十足的暴喝聲響起,起碼有五十個人的腳步聲随着刁球的聲音一起向東而去。顯然,劉毅那裏攻勢猛烈,而東邊的衛兵已經抵擋不住,連刁球都帶着刁逵兄弟的貼身護衛去救援了。
刁逵咬了咬牙:“早知道應該把天師道的人給弄過來看守,咱們還是低估了這劉裕的本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刁弘恨恨地說道:“真的是劉裕這小子幹的嗎?大哥,我還是不信。他給咱打成那樣了,換了别人命都沒了,哪還能再來作惡行兇?”
刁逵的聲音再次響起:“也許是這小子找了幫手,娘的,看來咱們還是低估他了,也低估了京口這幫反賊,不管怎麽說,先出去城外的軍營,再調兵回來平叛,哼,這回他們居然敢攻擊刺史府,我一定要上奏朝廷,調大軍來血洗這裏!對了,刁毛那小子上個廁所怎麽這麽半天都不見人,死哪兒去了?!”
劉裕聽得真切,再無疑慮,長身而起,從那窗子中跳了出去,長刀一揮,大吼道:“刁毛已經死在茅坑裏了,接下來就是你們!”
月光照在刁逵和刁弘那兩張因爲害怕和驚愕而慘白的臉上,幾乎都快要趕上天上的那輪明月了。刁弘的臉上白色的脂粉混合着他的汗水,形成一塊塊的小白團,紛紛下落,因爲他們的身邊隻剩下兩三個護衛,再無别人,在已經殺氣沖天的劉裕面前,這些人根本起不到任何護衛的作用,隻會白白送了性命。
刁弘顫聲道:“怎麽,怎麽是你?你不是,你不是重傷不起嗎?”
劉裕嘿嘿一笑:“上天不會眼看着你們這對狗兄弟作惡,所以給我賜了靈丹妙藥,讓我痊愈,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拿命來!”
刁逵突然大叫一聲:“給我上!”他狠狠地一腳踢在了身前的一個護衛的屁股上,就象那晚刁弘踢刁毛的屁股一樣。
這個家夥一個踉跄,就向前跌去,直沖劉裕而去,而其他兩個護衛也都跟着硬着頭皮,抄起家夥就上,隻是氣勢全無,連握刀的手都在發抖。
劉裕哈哈一笑,掉轉刀面,用刀背一掄,狠狠地砸在那個沖過來的家夥的胸口,這人隻覺得胸口如受千斤重锺錘擊,接着就是聽到自己胸骨骨折的聲音,喉頭一甜,一大口鮮血噴出,弄得劉裕前胸一片殷紅,而這個家夥則兩眼發黑,瞬間就暈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起。
跟着沖上來的第二個護衛本來還想舉刀,一看前面的同伴給劉裕這樣一下就打趴,吓得如同給施了定身法,直接楞住不知所措了,劉裕臉上殺氣畢現,對着他大吼一聲:“來啊!”
這人的耳邊一陣轟鳴,隻覺得平地響起了個驚雷,臉色發白,直接就吓得暈了過去,跟地上的那個家夥倒在了一起,再也起不來了。
第三個家夥拖在了最後,他的渾身如同篩糠一樣地發抖,這人全程見過劉裕在刺史府裏動手,擂台上奪魁的過程,深知自己這兩下子根本不是人家對手,現在要讓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個殺神,那還不是直接要了自己的命嗎?他幹脆把刀一扔,拔腿就跑,也不顧身後的兩個主子了。
刁逵和刁弘不住地後退,神色慘然,平時他們靠着衆多的狗腿子橫行霸道,可是現在,卻再無一人相幫,刁逵還勉強保持着鎮定,一邊退,一邊沉聲道:“劉裕,你這可是行兇殺官,要滅族的,考慮清楚後果!”
劉裕倒提着大刀,一邊緊逼,一邊沉聲道:“老子來之前就想清楚了,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們的狗命,這輩子你們作了太多的惡,下地獄去吧!”
刁弘突然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哭道:“劉大俠,劉爺爺,是我有眼無珠,冒犯了你老人家,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兄弟吧。害你的事是孫泰出的主意,我們也是給他利用啊。就是今夜,他還派人叫我們抓你呢。”
劉裕冷笑道:“跟妖道的賬,老子自然會再算,但你們兩個别想逃掉。一碼歸一碼,打我娘和弟弟的就是你們,今天,老子要爲他們報仇!”
刁逵突然說道:“且慢,劉裕,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劉裕一步也沒有停,仍然是向前緊逼,已經把二人逼到院牆的一角了,他搖了搖頭,慢慢地舉起了大刀:“想花錢買你們的狗命嗎?别做夢了!我不是王秘書,也不是劉先生,跟你們,隻有生死,沒有交易!”
他說着,當頭一刀斬下,可是突然,身後卻是響起了一股勁風,他的心猛地一沉,自從入院以來,他就一直留意着周圍的情況,以他身經千場以上搏鬥的經驗,三尺之内若是有人突襲,一定會有所察覺。
無論是伏身于草叢或者是掩埋于泥土,都逃不過他武者本能的感知,但是這一下,卻是幾乎臨近身邊一尺之内才殺氣大作,非絕世高手,安能如此?!
可是劉裕已經來不及感歎這個絕世高手的武功了,他回過身,一聲暴喝,大刀不護自身,反襲來者,那是一個八尺多高的巨大黑影,壯如小山,如此龐然大物,卻是靈活如泥鳅,這一下攻擊自己,居然是用滾地刀法直襲已腰,難怪能做到這種程度。
地下那條巨漢哈哈一笑:“來得好!”他收刀上格,與劉裕的大刀在空中就是一陣金鐵相交的格擊,足足連對三十七刀,火花四射,卻是快如閃電,幾乎一氣呵成,劉裕全力施爲,仍然是漸漸地攻少守多,連連後退,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如此厲害的武者,竟然這刀法還在自己之上!
劉裕咬了咬牙,腦子在飛快地轉着,刁家兄弟絕不可能有如此厲害的手下,這個不明身份的高手,不知爲何要救刁家兄弟,與自己爲敵,但不管他來路如何,現在是顯然不能再纏鬥下去了,劉裕向後躍出半步,撮指入嘴,三聲厲嘯響起,而這,正是他召喚同伴們幫忙的信号,面前的此人再強,也不可能抵擋自己那百餘名兄弟!
檀憑之和魏詠之的聲音從院牆和院門口的方向響起:“大哥,我們來幫忙!”
可是檀憑之剛剛躍入,顯然有些意外,因爲他正好看到劉裕與對面的這條大漢戰成一團,他四下張望:“咦,狗官兄弟呢,劉大哥,此人是…………”
魏詠之含混不清地說道:“管這麽多做什麽,先并肩子解決了這人,再找狗官!兄弟們,上!”
劉裕對戰的那條巨漢卻是置若罔聞,隻盯着劉裕,一刀快似一刀,逼得劉裕連連後退,劉裕咬牙道:“你真以爲你一個人可以打我們這麽多嗎?”
巨漢微微一笑:“劉裕,你真以爲你能這麽多人打我一個嗎?”
一個清冷而熟悉的聲音響起:“住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劉裕的臉色一變,突然心一沉,周圍殺機四現,不知什麽時候,四周的院牆,屋頂之上,已經無聲無息地站了有三百多個全身黑衣,狀如幽靈般的壯士,站在劉林宗的身邊,傲然而立,不怒自威。
他們的手中都捧着軍用的弩箭,直指着院中的百餘人,顯然,本方兄弟已經給包圍了,隻要這劉林宗一聲令下,立馬就是萬箭齊發。
而在劉林宗的身前,一個穿着剛才刁逵所着衣服的人,黑布蒙着頭,給五花大綁,扔在地上,他的嘴裏塞着厚布,嗚咽着,顯然是在求饒,可不正是那剛剛逃掉的刺史刁逵?
那條巨漢聞聲,連攻三刀,逼得劉裕退出五步,收刀而退,對着門口的劉林宗那裏行了個禮。
周圍的火光大作,數百名護衛出現在院内的牆頭和門口,劉裕這下才看得真切,與自己搏鬥的那名武者,可不正是劉林宗身邊,那名叫牢之的護衛嗎?
而孫無終則手持巨斧,立于劉林宗的身邊,對着劉牢之笑了笑:“好久沒看到你能跟人打這麽久了,這小子看來有兩下子。”
劉牢之淡然道:“是塊好鋼,不過,還需要磨磨。”
劉林宗的聲音平靜地響起,還是剛才那個清冷的腔調:“劉裕,那我們做個交易,你覺得如何呢?”
劉裕的心猛地一沉,剛才自己隻顧着追殺刁氏兄弟,後背全暴露給了他們,要是劉林宗有意取自己的性命,直接就可以把自己射成刺猬了。
這劉牢之和孫無終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比起自己隻強不弱,若他真的有對自己不利之心,現在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還需要交易嗎?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劉先生,想不到我們在這樣的環境下再次見面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知道你跟刁氏兄弟一樣,是高門世家子弟,你們是一路人,所以你要出手相救他,對不對?”
劉林宗淡然道:“劉裕,我從看你的第一眼,就欣賞你的這股子血性之勇,這是絕大多數世家子弟所沒有的,所以我一直在保護你,引導你能從軍報國。刁刺史行爲是有些過分,但他們畢竟是朝廷命官,就算要處罰,也有國法,你這樣的行爲,與叛亂無異,就算報了仇,以後又能如何呢?”
劉裕沉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刁家兄弟辱我害我兄弟,打我兄弟家婦孺,這是不死不休之仇,我報了此仇之後,自會向朝廷自首,甘受國法。這些兄弟都是我找來的,你放了他們,别的事情,我一力承擔。”
檀憑之大聲道:“劉大哥,不用說了,今天我們跟你來,就做好了戰死的覺悟,大家好兄弟,生死與共,無怨無悔!”
魏詠之哈哈一笑:“就是,能跟劉大哥同生共死,這輩子無憾了,下輩子咱們繼續當兄弟!”
劉牢之笑道:“劉裕,你和你的這些兄弟還真的是挺講義氣的,不過,你的其兄弟們好像沒這麽仗義,剛才我們北府衛隊出手之後,他們就撤離了。謝将軍有令,不要爲難他們,也不要追擊,所以他們也都是全身而退,隻有幾個死人,開不了口啦。”
劉裕直視劉林宗,沉聲道:“謝将軍?先生你是??”
劉林宗微微一笑,不經意地說道:“和劉裕你認識這麽久以來,一直不以真名相見,實在是抱歉,今天,也應該是我向你公開身份的時候了。我姓謝,名玄,字幼度。乃是當朝侍中謝公諱安之侄。現居兖州刺史,鎮軍将軍,都督揚、豫、徐、兖、青五州軍事。”
劉裕的心中一陣激動,自己這一段時間以來的猜想,終于得到了證明,謝玄以這樣的方式來與自己公開身份,至少不會幫着刁逵來害自己,很有可能,是看上了自己,要正式招攬自己從軍,而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最好結果嗎?他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向着謝玄拱手行了個禮:“草民劉裕,見過謝鎮軍!”
謝玄微微一笑:“這回來京口,經曆了這麽多事,我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你劉裕,你的才能應該是在戰場上發揮,你的大刀應該用于對付那北方的胡虜。”
“你我初見時在渡口的提議,現在我正式提出,我,五州都督,鎮軍将軍謝玄,邀請京口壯士劉裕加入我新組建的北府兵,而你和刁刺史的恩怨,由我來解決,這就是我所說的交易,考慮一下吧。”
劉裕的眉頭一皺,長刀指向了在地上的刁逵,沉聲道:“謝将軍,多謝你如此看得起我劉裕。但是辱我兄弟,傷我鄉鄰之仇不共戴天,刁逵的命,我非取不可。你今天救下他們,我無話可說,但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必會手刃此賊,再向你投案自首。”
謝玄平靜地說道:“劉裕,我朝以孝義治天下,刁逵辱你兄弟的家人,你要取他性命,天經地義,我本不應該阻攔,但是,在你報仇之前,可否聽我一言?”
劉裕臉上肌肉跳了跳,手卻仍然是穩如泰山,這柄足有四十多斤重的厚背長柄大砍刀,在他手上舉重若輕,仿佛一根稻草一樣,他沉聲道:“謝将軍,有話您說吧,要是妨礙我報仇,那就免開尊口。”
謝玄正色道:“這回你來報仇,經過了周密的計劃,先是用你的秘藥治好了自己,卻裝傷裝病迷惑刁刺史和天師道的人,然後你跟那幾個北方流人配合,暗中把母親和弟弟掉包,轉移了出去。”
“最後才是今天晚上約了一幫江湖上的朋友聯手突襲,三個方向同時進攻,但隻有你這樣從排污道鑽出,才是真正的殺招,是也不是?”
劉裕點了點頭:“謝将軍真的是洞若觀火,這些你都看在眼裏,隻是你爲什麽最後時刻要出手攔我?難道,你是要把我和我的兄弟們一網打盡嗎?”
謝玄歎了口氣:“劉裕,你家世代忠良,從你祖父輩起,就從北方逃歸大晉,不想放棄漢人的身份,你手中的這把刀,就是你祖父一路南下,砍出一條認祖歸宗的血路時所用過的,難道,你想讓這把刀,以後落到胡人手中嗎?”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劉裕咬了咬牙,抗聲道:“我隻是要殺狗官,爲什麽說我要投胡人?”
謝玄搖了搖頭:“你讓檀憑之和魏詠之接走你的母親和弟弟,不就是準備去丁零人翟氏部落嗎,你也許會去自首,可你把母親和弟弟交給了胡人,這不是投敵是什麽?大丈夫可以不拘小節,可是這大義,卻不能走錯啊。”
劉裕大聲道:“謝将軍,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計劃的?誰告訴你的?!”
謝玄歎了口氣,一揮手,身後的衆多護衛閃開了一條道,隻見蕭文壽在劉道規和劉道憐的攙扶下,走了過來,謝玄走上前去,親自扶着蕭文壽,她們看起來神色平靜,身上也換了一身上好的綢緞衣服,神色比在家時要好了許多。
劉裕的心一沉,大叫一聲:“娘!”
蕭文壽的眼中淚光閃閃:“小裕,謝将軍救了我們,也救了你,就在我們上路之後沒多久,有一夥胡人強盜攻擊了我們,若不是謝将軍出手相助,還有劉幢主和孫幢主的幫忙,隻怕我們早就會給胡人劫去了!”
劉裕睜大了眼睛:“還有這事!”他心中有些後悔,這次安排确實有些太倉促了,沒想到在京口除了刁氏兄弟和天師道這外,居然還有胡人還在盯着自己,那個賭場中的北方女賭神吉力萬的影子,突然就在他腦海中一現。
謝玄歎了口氣:“看起來對你感興趣的不止你認識的這些人。你在京口名頭太響,連胡人都知道了,所以幹脆劫持你的家人爲人質,想逼你就範。這還是在大晉的國境,你說要是你娘去了那異國番邦,還可能得以保全嗎?!”
劉裕的眼淚都快要流下了來,聲音帶了幾分哽咽:“娘,孩兒不孝,慮事不周,險些釀成大禍!”
蕭文壽歎了口氣:“小裕,謝将軍說得對,男兒應該報效國家,不能爲一點私怨就投奔胡人,聽謝将軍的勸,回頭吧。”
劉裕咬了咬牙,現在家人和自己的這些兄弟,包括自己的性命,可謂都在謝玄手中,今天的計劃,在此人面前,可謂一敗塗地了,此人之厲害,真的是生平所僅見,可他沒有殺自己,卻是在這裏跟自己談判,還要交易,究竟要做什麽呢?爲今之計,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念及于此,劉裕沉聲道:“謝将軍,感謝你救了我的家人,沖着你這個恩情,我今天可以暫時不與你爲敵,也請你繼續放走我的兄弟,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謝玄微微一笑:“我今天隻對你一人感興趣,别的朋友,随時可以離開。”說着,他一揮手,所有的手下全都收起了弓箭,讓開了一條門口的通道。
劉裕對着檀憑之和魏詠之等人沉聲道:“你們走,别回頭!”
檀憑之搖了搖頭:“劉大哥,我們…………”
劉裕突然厲聲道:“還等什麽,走啊!”
魏詠之點了點頭,拉了拉檀憑之,二人轉身就跑,在他們的身後,百餘名兄弟全力飛奔,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謝玄看着劉裕,平靜地說道:“劉裕,如果你信得過我,借一步說話,好嗎?”
劉裕點了點頭,把刀往地上一丢,赤手空拳地随着謝玄走到了一邊,謝玄擺了擺手,讓跟在身邊的孫無終等人都走到了一邊,隻剩他與劉裕獨處,劉裕歎了口氣:“謝将軍,你就不怕我這個殺人狂魔一時興起,會對你不利嗎?”
謝玄微微一笑:“劉兄弟,這裏隻有你我二人,還是以朋友相稱吧。對外,我是出鎮北府,手握重兵的謝玄,但在這裏,仍然隻有一對忘年之交的朋友。我心中的劉裕,是個有情有義,熱血豪氣的大好男兒,又怎麽會是嗜血殺人的狂魔呢?再說了,刁家兄弟跟你有仇,但我跟你卻是有情誼,無仇恨吧。”
劉裕點了點頭:“其實這次從一開始,您就在一邊觀察,所有的事情,您都一清二楚,隻是我劉裕一個京口的小小裏正,何德何能,能得到您這樣的高官重臣如此垂青呢?”
謝玄歎了口氣:“世家子弟經曆了幾十年的安逸享樂,多有堕落,極少有人願意從事軍旅之事,我大晉的半壁江山還在胡人手中,有志氣的士人都是思之夜不能眠,又如何能安枕無憂呢?”
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一指一邊地上的刁逵,說道:“若是都似那刁氏兄弟這樣,一味鑽營,隻爲了撈官撈錢,這江山早晚要落到胡人手中,所以我的叔父,當朝相公大人在我出鎮北府之時,特意強調,要我遍尋民間的豪傑志士,組建一支鐵一樣的軍隊,而這京口之地,就是天生出豪俠壯士的地方,也是我出來微服私訪的根本原因。”
劉裕歎道:“真是機緣巧合啊。隻是我有一事不明,京口之地如此重要,又怎麽會讓刁逵兄弟這樣的惡賊出鎮?您的相公大人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謝玄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之色,搖了搖頭:“這涉及朝堂之事了,一兩句也說不明白,我隻能說,朝廷不是我謝家一家獨大,還有别的世家,還有别的利益考慮!”
“京口之地向來重要,誰都想要抓在自己手中,如果我們謝家掌握了朝中政權,又再控制京口,恐怕會引起其他家族的警覺和皇帝的猜忌,就連組建一支軍隊抵抗胡人,也做不到了,所以,我們隻有同意刁氏兄弟先來這裏上任,再想辦法進行交易讓他們離開此地,才能達到我們的目的。”
劉裕冷笑道:“刁逵隻怕比您想象的要精明,他一來就圈田占地,想把這些戰鬥力強悍的北方流民圈到自己家裏當部曲,以此作爲跟朝廷讨價還價,争取更大官職的籌碼,我看,你們還是失算了啊。”
謝玄面色凝重,點了點頭:“是的,這點倒是我們失算了,但讓刁家這樣做的另有其人,刁逵絕沒有這個眼力界,等我們發現這一點時,已經有點晚了,所以我才會用廣州刺史來和刁逵交易,讓出這個大州刺史,轉而把京口抓在自己手中。”
劉裕眉頭一皺:“是何人指使刁逵這樣做?這個人太壞了,他是故意要挑起京口的民變,其心可誅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謝玄歎了口氣:“以後你就會知道的,但現在大敵當前,秦軍已經有南下攻擊襄陽的企圖,我們這裏也随時會受到攻擊,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劉裕,刁逵該死,但不該現在死,不然作爲一個刺史,死在京口,會引起軒然大波,連抗胡建軍的大業,也會受到影響。我請你放棄這次的報仇,入我新軍,建功立業,等你有了軍功,地位之後,再想找刁逵尋仇,如何?”
劉裕咬了咬牙:“刁逵不會放過我的,本來那天在賭坊的時候他接受了你的提議,但回過來又是對我下殺手,我不會留着他們的,就算我改天要殺這二賊,也沒人攔得住我。”
謝玄搖了搖頭:“可是報完仇後呢,大晉之大,你又能去何處?你是可以快意恩仇,可你的家人怎麽辦?爲了自己一時的意氣,前程全毀不說,還要連累家人有家難回,有國難投,去胡人地界成爲異族奴隸,這樣真的好嗎?我不在乎大晉死兩個刁家兄弟這樣的蛀蟲,但若是損失了一個你這樣的英雄,那就是我的罪過了,你注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我,就是幫你走這條路的人!”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謝玄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紮進了他的心坎裏,以謝玄的權勢,以他今天的布置,要殺自己,真的是輕而易舉,自己無權無勢,隻有一身勇力,他這樣費盡心思地安排,顯然是确實看中了自己,想收爲已用,這與自己本來的從軍建功,出人頭地的想法不謀而合。
不過,劉裕也非常清楚,今天是自己難得的和謝玄可以敞開心腹,訴說平生志願的機會,跟這樣頂級世家,重臣大将進行交流,也許是自己穿越以來,唯一的機會了,自己雖然沒有攀附之心,但是能得到這樣的世家高門的重視,毫無疑問,更有助于自己建功立業,實現平生志願。
念及于此,劉裕沉聲道:“敢問玄帥,您是怎麽真正看我的?按您的說法,這次是特意爲了我這樣的人來京口,那您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謝玄微微一笑:“劉裕,我是五州都督,負責組建新軍,抗擊胡虜的主帥,自然需要挑選真正的精兵猛士,英雄好漢,你就是這樣的英雄好漢,大晉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劉裕點了點頭:“可是你應該更清楚京口之地,人皆忠義,所有人都以北伐破胡爲平生已任,就算你不來,我也一定會投軍報國,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親自來這裏呢?還是說,謝家對跟刁逵,或者說刁逵背後的人做交易不放心,怕他們禍害了這次京口征兵的行動,所以要來盯着呢?”
謝玄的臉上笑意漸漸地散去,他平靜地看着劉裕,說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不僅有着超絕的武功,更是有着清醒的頭腦,這樣吧,劉裕,你今天有什麽疑問,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朝政的,都可以提,隻要不涉及軍國機要之事,能回答的我都會回答,我不想讓你帶着任何疑惑,甚至是對我的不信任,走進軍營。”
劉裕沉聲道:“玄帥,你們謝家跟其他高門世家,權貴的交易,我不會去問,我隻說刁逵,你明知此人是個巨貪,卻允許他們花錢買了個刺史,來禍害我們京口!”
“刁逵并不缺錢,他是想在這裏占地圈人,把我們變成他的部曲,難道他的野心,你看不出來嗎?還是說,你故意縱容刁逵,讓他逼我們跟他起了沖突,然後你再出手保護我們,趕走刁逵,這樣得到我們的感激和效忠呢?”
謝玄點了點頭:“你說對了一半,我們确實是有讓刁逵打破你們平靜安逸的生活,刺激你們投軍的想法,畢竟離着上次北伐已經有近二十年,昔日的戰士已經老去,象你這樣的年輕人沒有經曆過以前的戰事,對北方胡人治下的華夏同族過得有多慘,也未必了解。”
“所以,讓刁逵來制造一些矛盾和沖突,是我們考慮到的情況,我這次來,也是要暗中監控,不能讓他真正地搞出民變,寒了京口父老對國家,對朝廷的心。”
劉裕咬了咬牙:“難道您不知道,金滿堂賭坊那次,刁逵暗中利用天師道弟子,裝備強弓硬弩,設下埋伏,準備屠殺我們京口父老嗎?要不是我主動挨抽,隻怕已經釀成大規模傷亡的慘劇了。”
謝玄平靜地說道:“局勢在我的控制之中,刁逵不過是能決定天師道的财路,而我們謝家,則可以決定這個教派的存亡,如果是刁逵派自己的兵馬伏擊,我會直接把他拿下,但天師道的孫泰,卻不會蠢到聽他不聽我,劉裕,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麽說來,當時天師道的弟子是聽你的調遣,并不會真的出手?”
謝玄微微一笑:“當然,不過你能看出當時有埋伏,這讓我很吃驚,其實按我原來的計劃,是要讓你當場引得京口父老出手攻擊刁逵的,天師道不出手,以刁逵的人馬,不但傷不了多少京口父老,反而會吃大虧。”
“到這時候我再安排王谧出面,和劉穆之的嶽父江公一起勸你們罷手休兵,事後我跟刁逵私下協議補償,讓他不得聲張此事,轉去廣州,而你們公然攻擊朝廷官員,亦是重罪,隻能從軍免罪。如果你覺得這是我的算計,我也可以承認。”
劉裕咬了咬牙:“難道在玄帥,在你們謝家的眼中,京口百姓的生死,甚至是刁逵所帶的朝廷将士的生命,就是這樣無足輕重嗎?”
謝玄搖了搖頭:“劉裕,慈不将兵,義不行賈,我是五州都督,即将要與強大的胡虜作生死搏殺,這次的戰争,可能會決定我們漢人是不是還能存續,我的每個決定,可能都會讓成千上萬的人去送死!”
“我不在乎是不是心如鐵石,我隻需要京口的猛士,死心踏地,心甘情願地爲朝廷效力,不再回頭顧及自己的親人、家業、田産。至于刁逵的部下,如果連手無寸鐵的京口百姓都對付不了,那又如何去面對強大的胡人鐵騎?這個決定,我現在并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我仍然會作同樣選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劉裕心中暗歎,果然這些身居高位之人,真的是鐵血無情,不過,爲了一個大義的名份,也許這才是最冷酷理性的選擇。不知道自己在他的這個位置上,是否也會作同樣的決定,他看着謝玄,沉聲道:“可是你就這麽信得過孫泰嗎?天師道以前可是謀過反的,也許他們巴不得制造流血沖突,混水摸魚呢。”
謝玄淡然道:“我自然有足夠的把握控制孫泰,這點你不必疑慮了,起碼這回,他不敢在京口亂來。”
劉裕冷笑道:“那孫泰事後來七裏村追殺我,您知情不?”
謝玄微微一笑:“當然知道,不過我更知道,你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家,來找刁逵複仇了,孫泰去隻會撲個空,還會讓刁逵這裏守備空虛,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出面阻止呢?”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我唯一意外的是,你居然可以這麽短時間内恢複過來,還能反過來攻擊刁逵的刺史府,看起來,你是在受傷的時候,就有這樣的計劃了吧,自傷自醫,這得是有靈丹妙藥,才能讓你這次的傷這麽快複元。”
劉裕歎了口氣:“那我的家人,是不是你派人截殺的,那些所謂的胡人強盜,是不是受你的指派?你是不是要用我的母親和弟弟,作爲人質,來控制我?”
謝玄笑道:“我就知道,你最不放心的就是此事,好吧,劉裕,我也正式地回複你,如果我要控制你的家人,那直接在你攻擊刁逵時派人拿下就行,何必要多此一舉?”
“你的母親和弟弟,他們是自由的,你現在就可以帶他們離開,哪怕離開大晉,去那秦晉邊界的丁零部落。我不需要象刁逵那樣把她們控制在手中,以爲人質,我們謝家在大晉掌權幾十年,如果連這點真誠對人的心胸氣度也沒有,早就給人趕下台了。你可以問問今天跟你對戰的劉牢之,孫無終,還有謝家的每個家将護衛,我們有沒有過把他們的家人爲人質的行爲?”
謝玄的這話,說得正氣浩然,斬釘截鐵,絕不似作僞,劉裕的心中一凜,暗道:如果他今天對自己撒謊,那以後給識破,隻會更加讓自己不信任,在大晉的各大家族中,謝家确實風評極佳,無論是對部曲還是對莊客,都遠遠比其他家族要溫和,這也是自己這麽多年來無數次聽說過的事。
想到這裏,劉裕說道:“那以刁氏兄弟的本性,我放過他們,他們能放過我嗎?我若是随你從軍,且不說我這條命是不是能保住,我的家人都在京口,你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謝玄微微一笑:“劉兄弟,我既然向你公然承諾你和全家的安全,就一定會做到。刁逵和我有交易,他會去廣州,而刁弘也會跟着去,雖然刁家在京口有大片的田産和家業,暫時我無法讓他們放棄,但是隻要這兩人不在,光憑些家人奴仆,是害不了你的家人的。”
“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可以把令堂和令弟接到我謝家,我們不是刁逵,不會把你家人當僮仆奴役的,你的軍饷也可以作爲家人在我們家的吃穿用度,這樣我們兩不相欠,你也不欠我人情,可好?”
“當然,這絕非強制,你的家人如果哪天呆膩了,想離開,随時都可以。我還是那句話,你信得過我,又需要保護,我會提供,如果你信不過我,現在就可以帶她們去安全的地方,需要錢和公文路條,我都可以給你。”
劉裕微微一笑:“謝将軍,多謝你對我的關照,有那麽一瞬間,我幾乎要給你說動了,不過…………”
劉裕的眼中突然冷芒一閃,一道刀光閃過,長刀出鞘,所有在一邊的護衛們全都臉色大變,劉牢之和孫無終厲聲吼道:“劉裕你…………”他們一邊說,一邊飛身上前,迅速地擋在了謝玄的身邊。
謝玄則眉頭微微一皺,劉裕在劉牢之和孫無終彈起過來的一瞬間,倒飛一丈有餘,長刀一揮,在地上的那刁逵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人頭就從脖子上搬了家,滾到了地上。
謝玄輕輕地歎了口氣:“你還是非要取他的性命,難道你不知道,這一刀下去,斬了一個刺史,會引發何種後果嗎?你真的以爲殺了如此級别的官員,還能脫得幹系?”
劉裕平靜地看着謝玄:“沒有人可以在欺辱了京口人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離開,盧悚不行,刁逵也不行。我在祖逖将軍面前發過誓,必殺傷我兄弟家人的賊子。而且,我不會把我家人的性命,交給将軍一句話的承諾,一個人的命運,隻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爲國除賊,甘願抵命,而我殺了刁逵,也可以爲謝将軍你震懾那些想要争權奪利,阻止謝家建軍衛國的其他世家,這就算是我劉裕,對你謝将軍的回報。隻求你能照顧好我的兄弟,照顧好我的老母和弟弟。如此,我即可安心上路!”
他說着,轉過了身,背對着謝玄:“将軍,動手吧,我死而無憾!”
謝玄的眼中光芒閃閃,陷入了沉思之中,劉牢之的眉頭一皺,低聲道:“主公,此人兇悍難制,恐怕…………”
孫無終低聲道:“可是他斬的畢竟不是刁逵本人,而是那刁球啊!”
劉牢之咬了咬牙:“他又不知道是刁球,就是當刁逵砍了,連刺史都說殺就殺,以後到軍中…………”
謝玄突然高聲道:“好了,劉裕,此事由我來善後,你走吧,三天之後,來廣陵城的北府軍兵營報道。”
劉裕二話不說,大步向前而去:“我不會讓将軍你失望的,我的家人,就麻煩謝将軍照顧一二了。”
謝玄正色道:“很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你去吧,在廣陵城外的點兵台,我會注視着你的。牢之,幫我送送劉裕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