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泰冷笑道:“這個胡女倒有幾分情意,要說生了情愫不太可能,也許隻是單純地出于把劉裕害得差點沒命的歉意吧。不過我看此女這趟肯來南方,倒不完全是爲了錢,看她的意思,倒是想通過刁逵去結交些高門世家呢。”
盧循點了點頭:“是的,這個女人不簡單,一年多前在北方出現時,一下子赢遍了各大賭場,但她的來曆始終是個謎。這些天弟子也一直在查探此人的來曆,但還是一無所獲啊。”
孫泰勾了勾嘴角:“不管她了,沒了我們的牽線,她不可能認識任何有點身份地位的大晉高官的。不過我可以肯定,此女的來曆不凡,北方這幾十年來,王朝更替了多次,很多前朝的遺老遺少都想着複國,就是前秦的各宗室藩鎮,也有不臣之心,若說此女出自某個高貴的胡人宗室,我是一點也不奇怪的。”
徐道覆咬了咬牙:“這個女人這回差點壞了我們的事,管她是什麽身份,我看她對劉裕挺有意思的,以後沒準還會繼續壞我們的事,要不幹脆把她給做了,反正她就一個人。”
孫泰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很小心,又會僞裝易容,隻怕現在我們已經找不到她了,再說,以後也許我們還用得着她。這是大晉,一個胡人女子是不可能抛頭露面的,她也無權勢,幫不了劉裕。我們還是想想怎麽對付劉裕吧。”
盧循的眉頭微微一皺:“師父,我們真的要緻劉裕于死地嗎?刁逵兄弟跟他是不解之仇,但我們天師道跟他沒這麽深的仇恨吧。”
孫恩的臉色一沉,斥道:“盧師弟,你說的什麽話,這是師父的決定,你還要質疑嗎?”
徐道覆也歎了口氣:“大師兄,雖然當日我被劉裕教訓得很慘,但那是本事不如人,也無話可說。京口畢竟是我和盧師弟出家入道前的家鄉,劉裕也在這裏挺有聲望的,刁逵不是什麽好東西,剛來這裏就四處結怨,我看他也不可能在這裏長久。以弟子愚見,不如我們轉而結好謝家,這可比跟刁家扯在一起要好多了。”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謝家我自然會去結交,别忘了,謝安的孫子謝靈運,現在正寄養在你們師公那裏呢,而謝家的第一才女謝道韫,她的夫君王凝之這一家族,更是世代我天師道的忠實信徒,關系非同一般!”
盧循點了點頭:“這也是弟子們始終不能理解的地方,我們既然可以結交這些高門世家,爲何還要跟刁逵這種中等世家牽扯不清,爲他做這些不得人心的事呢?”
孫泰歎了口氣:“你們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又爲何要入我天師道呢?”
盧循和徐道覆低下了頭,盧循無奈地說道:“因爲大世家已經幾十年把持權力,象我們這種中下等世家子,已經基本上沒有出頭的機會了。這也是當年盧大祭酒起事謀反的根本原因,師父對弟子們的教誨,不敢或忘!”
孫泰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了,咱們天師道是神仙在人間的信徒,教中人才輩出,卻因爲出身,血緣的關系不得染指權力,對于普通信衆,咱們還可以騙他們修仙長生這些事,但咱們自己卻清楚,人生也就短短幾十年,活在當下,榮華富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咱們終歸要奪王、謝這些高門世家所掌握的權力,你說,到了奪權這步,他們還可能再支持我們嗎?”
三個弟子恍然大悟,齊聲道:“弟子謹受教。”
孫泰頓了頓,繼續說道:“至于劉裕,本質上跟我們是一路人,所以在通往最高權力的路上,必須先除掉他,這不是爲了刁逵兄弟,是爲了神教的千秋萬代!而且,謝家已經看中了劉裕,如果我們這時候除掉他,謝安必然會以爲這是會稽王和王國寶他們的指使,到時候讓他們高門世家之間内鬥,神教才有可乘之機,而這,才是我要除掉劉裕的最主要原因。”
孫恩等三人一臉的驚訝,對視一眼,盧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師父考慮的是這樣啊。”
孫泰微微一笑:“哦,爲師是怎麽考慮的,你來說說,看看你的判斷如何。”
盧循點了點頭,正色道:“現在的大晉,高門世家把握了上層的權力,也隔斷了中下層的人士上進之途,中下等的士人,如刁逵這樣的,千方百計地找機會當州郡刺史之類的實權官員,在任上給自己拼命撈錢占好處。”
“但我們天師道的所圖遠大,根本不屑于象刁逵這樣蠅蠅苟苟,所以,我們想要出頭,就得爲國立功,或者說是爲這些高門世家在争鬥的時候站好隊,這樣若是有鬥敗了的高門,就會讓出很多官位出來,到那時候我們就有機會了。”
孫泰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得很好,繼續說下去。”
盧循正色道:“可是除了高門互鬥,倒下一些家族,會讓出位置外,現在還有一個往上爬的通道,那就是戰功。無論是擋住秦國的南征,還是北伐立功,都是可以在軍中建功立業的。”
“高門世家子弟往往沉迷于清談,論玄這些高大上的東西,鄙視從事實務的人,更不用說在軍中又苦又累,成天要跟一群粗俗的白丁軍漢爲伍了。所以,劉裕這樣的人如果從軍,隻要立下戰功,必然能在軍中步步高升。”
“雖然高門子弟不屑從軍立功,但自古以來,都是兵強馬壯者爲天子,失掉了軍隊,也就失掉了權力,從大晉建國以來,一再地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真正能跟我們天師道競争的,不是那些腐朽堕落的高門子弟,而是劉裕這樣起于草莽,從軍建功的人。隻不過他選了和我們另一條的道路,我們是靠在高層政鬥中攀附,而他,則是選擇在戰場立功建業!”
徐道覆不服氣地說道:“劉裕現在還沒有從軍,談這個太早了點吧,再說他就是從軍,也不過是一個小兵,能活下來就不錯了,盧師兄未免太高看劉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