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泰點了點頭:“正是,還有一點是很可怕的,劉裕是京口人,這京口會是謝鎮軍組建新軍的主要兵源來處,這從他微服私訪,幾次來京口就可以得到證明。劉裕在軍中,那些袍澤都是他的鄉裏鄉親,而他那套豪俠作派又很能在軍中吃得開,所以即使打完了仗,部隊解散回鄉,這些軍士仍然會認劉裕。”
“反倒是謝鎮軍這樣的大帥,他是不會直接到軍中跟士兵們同吃同住的,天然地就跟這些軍漢隔了一層,論号召力肯定不如劉裕。仗一打完,他也要交還兵權,所以說,這隻會白白地便宜了劉裕。”
刁逵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這麽說來,謝鎮軍甯可要扶劉裕這個外人上位,也不謀他謝家的發展了?”
孫泰搖了搖頭:“不,謝家子侄既然不肯從軍,那就隻有找個忠于謝家的人代他們在平時來掌握軍隊。”
“這種人在北方胡人那裏叫部曲,都是幾代忠于某個家族的,戰時也是沖鋒陷陣在前。我看謝鎮軍,是打起了劉裕的心思,這回他示恩于他,劉裕肯定是以死爲報,起碼這幾十年,是不用擔心軍權旁落了。”
刁弘咬了咬牙:“謝家的這個算盤打得也太精了。大哥,我算是聽明白了,這個交易咱不能做,孫教主說的有道理,謝家肯用廣州刺史來換劉裕的命,那以後一定會把劉裕扶得比廣州刺史都要大,到了那時候,咱們就危險了!”
刁逵的眼中兇光一閃:“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晚上派人做了劉裕,謝鎮軍和王秘書要是過問,就說不知道,到時候抓幾個山賊土匪當替死鬼就是,謝鎮軍也不可能爲這點事真的跟咱們翻了臉,再怎麽說,咱們後面還有王尚書和會稽王呢。”
孫泰歎了口氣:“刁刺史,貧道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會稽王和王尚書,是不會爲了您去正面得罪謝家的。”
刁弘不滿地嚷了起來:“怎麽不會,不就是因爲陛下想要奪回大權,這才扶持會稽王分那謝安的相權嗎?這不正好是個好借口,說不定還可以奪了謝家的鎮軍将軍之位呢。”
刁逵搖了搖頭:“二弟,别這樣說,孫教主說的對。現在大敵當前,大晉的西邊荊湘之地,完全是桓家在撐着,而東線從兩淮到廣陵,就隻能靠謝家來組織新軍抵抗了,在這個時候,無論是皇帝,還是會稽王,甚至是王尚書,都會不跟謝家内耗,誤了國事的。最後給犧牲的,隻有我們刁家。”
刁弘的嘴巴張了張,額頭開始冒汗,卻是說不出話來。
刁逵看向了孫泰:“那這劉裕,能不能動了?既然此人非除不可,那我們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或者說有沒有什麽好辦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劉裕去見閻王,又不會引起謝家的不滿呢?”
孫泰站起了身,來回踱起步來,刁氏兄弟見多了他這樣,知道他是在邊走邊思考,全都大氣不敢喘一口,四道熱切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孫泰,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内心。
突然,孫泰停了下來,他的雙眼一亮,嘴角邊勾起了一絲邪惡的笑意:“嘿嘿,有辦法了!”
刁逵和刁弘全都從坐榻之上跳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說道:“什麽辦法?”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劉裕這回受了鞭傷,又給劉毅捅了兩刀,需要外敷内服藥物,才能不至于落下病根,咱們就在這藥上作作手腳,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刁逵興奮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嗎,孫教主,你打算怎麽辦?”
孫泰微微一笑,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紙,在刁氏兄弟面前展了開來,說道:“這就是那王谧爲劉裕在城中求得的藥方,我看了一下,兒茶二錢克、硼砂一錢、地榆一兩二錢、側柏葉八錢、冰片一錢、百草霜四錢半、黃柏六錢,這是一副很好的治外傷的藥,其他的藥材都好找,就是這個側柏葉,并不是藥房裏常備的。”
刁逵“嘿嘿”一笑:“所以我們就是在這些藥裏換成毒藥,來要劉裕的命嗎?這件事并不是太難,我來安排!”
孫泰搖了搖頭:“不,刁刺史,此事太過明顯,藥房裏都有進出藥材的紀錄,不是這麽容易做手腳的,如果要是換了藥進去,隻怕會給發現,畢竟現在劉裕不是一個人,有王谧的手下在看守着,想必給他上的藥,也會經過很嚴格的盤查,萬一露餡,那就不好辦了。”
刁弘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白白的臉上,嘴角抽了抽:“那教主說的做手腳又是什麽?”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先派人把城中六家藥房裏的側柏葉買掉大量,記住,要留上兩三天的份量,這樣顯得不是那麽地突然。”
刁逵點了點頭:“然後呢?藥房沒了不會去進貨嗎?”
孫泰的嘴角勾了勾:“我要的就是這兩三天的時間,京口這裏的藥房,他們進貨都是從南邊吳郡裏的徐家大藥房裏進,在那裏,我可以做點手腳,側柏葉隻需要在灌了水銀的水裏煮上兩天,外表上看沒什麽區别,但汞毒滲入葉子裏,隻需要往傷口上一塗,嘿嘿,管教他皮爛骨翻,有十條命也是沒了!”
刁逵哈哈一笑:“還是教主你厲害,這都想得到,好,就按你說的辦。”
一個時辰之後,京口,平虜村外,蔣神廟。
自從天師道重返京口之後,這裏就成了孫泰等人落腳的地方,雖然這些天看起來在金滿堂賭坊裏,他們呆的時間更久,但是涉及到重大的事情商議時,孫泰仍然隻會和幾個核心弟子在此議事。
這會兒的孫泰,神色嚴峻,看着那蔣神兇神惡煞般的頭像,沉吟不語,身後的三大弟子全都垂手而立,低頭不語。
久久,孫泰才緩緩地開口道::“吉力萬已經走了嗎?”
孫恩擡起了頭:“嗯,她拿了約定的三萬錢,就離開了,不過,好像她倒是挺在意那個劉裕的,臨走時還問劉裕的傷勢如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