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刺史府,密室。
刁逵一個人坐在小榻之上,臉色陰沉,看着站在對面的劉毅,冷笑道:“劉從事啊劉從事,想不到,你居然站在劉裕一邊,跟我作對。當初本官新來京口時,你說的那些個話,難道這麽快就要變卦了嗎?”
劉毅淡然道:“我今天可是足足抽了他一百鞭呢,怎麽叫和使君作對呢?”
刁逵咬了咬牙:“你是在抽他的身子,更是在抽我的臉吧!若不是他自己提出挨這一百鞭,你帶着人來想幹嘛?我叫你來了?”
劉毅微微一笑:“我帶人來隻是想勸個和,京口這裏的民風跟使君在别處見識的不一樣,你要用強,隻會激起民變,屬下也會受牽連,所以,屬下有必要對您作出必要的提醒!”
“使君來時,卑職就跟您再三強調,京口這裏民風強悍,豪傑衆多,不是可以象别的地方那樣隻靠着強力和錢财就可以壓制與收買,現在的結果,正應了卑職當時的話。卑職畢竟是京口人,使君可以調任,但卑職卻是世代居此,不可能太過得罪這裏的鄉親,還請使君見諒!”
刁逵的眼中殺機一現,向前一探身:“見諒?!你把上任的張從事打斷一條腿,你以爲我不知道?你以爲我要查的話,查不出來?還有,你手下那些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每個人手上都有命案,也許我拿劉裕沒啥辦法,但要讓你在這裏呆不下去,并不是什麽難事!”
劉毅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使君,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我想您應該很清楚,就算劉裕在這裏,我也沒怕過他,您要是覺得在劉裕身上吃了虧,就想在我這裏找回面子,恐怕不是明智之舉。我手下的兄弟手黑,也許,他們不能保證您,還有您家人的安全。”
說到這裏,劉毅上前一步:“就象您,也許在這裏伏下甲士可以取我性命,但我的兄弟們會成爲您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惡夢,這點,我可以保證。”
刁逵的臉上肌肉抽了抽,最終,才長歎一聲:“你們京口人,都這麽嚣張的嗎?”
劉毅微微一笑:“使君其實一開始就不應該來這裏的,要發财去哪兒不行?這京口,非強兵悍将不能壓制,而且,要讓京口人打心裏服氣,并不是易事,可能你們世家高門一向高高在上,不了解我們鄉下人的想法。”
“不過,既然使君這回成功地用這京口換回了廣州,卑職還是要向您道賀,南海的奇珍異寶,那可是京中貴人們愛不釋手的,您爲了來京口所付出的代價,一定可以在廣州加倍賺回。”
刁逵突然冷笑道:“劉毅,你不用管我去哪裏,就算我要去廣州,也得把這面子找回來,要不然,我們刁家以後在世家中就擡不起頭,人家都會說我沒本事治一個平民,最後還要靠别的家族出面圓場,隻怕我這廣州刺史,也幹不了多久。”
劉毅的眉頭一皺:“難道使君還想繼續跟劉裕鬥?恕卑職直言,恐怕您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現在不僅是江公,就連王谧和他背後的高人都看上了劉裕,您要是再出手,且不說有沒有能力對付劉裕,隻怕這些人,也不會放過你的!”
刁逵笑了起來:“所以,這回我不出手,而是,你來!”
劉毅的臉色一變,轉而笑道:“您是在開玩笑嗎?我跟劉裕自幼相識,一起長大,跟他又沒利害沖突,爲什麽要幫你出手害他?”
刁逵突然笑了起來:“劉毅啊劉毅,你真的當我對這裏的情況一無所知嗎?告訴你吧,來這裏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功課,向孫泰的那些京口弟子們打聽了很多事情,你跟劉裕從小就不對付,一直掐得死去活來。”
“徐道覆以前就是跟了你,才給劉裕打得牙都沒了,你自己不怎麽敢直接跟劉裕正面對決,卻是不停地挑動手下去找他麻煩,我沒冤枉你吧!而這回打他一百鞭的,不也是你嗎?這下手可不輕呢。”
劉毅的臉上肌肉跳了跳:“這是我們京口内部的事,每個京口漢子,都是這樣長大的,我不止跟他打,跟他鬥,跟諸葛長民,跟高雅之都交過手。現在我們一個個都有自己的地盤,有自己的兄弟,劉裕他再厲害,一向獨來獨往,跟我沒啥利益沖突,小孩時的那點過節,早就忘了。”
刁逵冷笑道:“别的團夥,你都打服了,隻有劉裕,是你永遠繞不過去的一道坎,隻要有他寄奴哥一天在京口,你劉希樂永遠隻是老二,不管你手下人再多,手再黑,人家隻知道急公好義劉寄奴!”
“而向你交保護費的,也是心不甘情不願。你信不信,要是劉裕開口,别人會主動送錢上來,不用象你這樣,成天拿個盡忠報國的破扇子上門騙錢!”
劉毅突然厲聲大叫道:“夠了,不要再說了!”
刁逵哈哈一笑,長身而起:“爲什麽不繼續說?你們很快都要從軍了,到時候,你連這點手下衆多的優勢也沒有了,到了軍中,劉裕更能一呼百應,而你,隻能被他的光芒所掩蓋,最後劉裕一定可以建功立業,步步高升,而你,卻隻能在後面撿些剩下的功勞,劉希樂啊劉希樂,你永遠隻能居于其下!”
劉毅咬了咬牙,恨聲道:“我在這裏能有這麽多兄弟,到了軍中,一樣會有,劉裕再強也隻是個獨行俠,這麽多年,我最清楚這點!”
刁逵冷笑道:“以前是劉裕不想出風頭,不想争罷了,你看看這次,劉裕已經開始收買人心了,擂台上跟我作對,這回又是救人又是砸賭場,人家已經在爲了投軍做準備啦!你在這裏争不過他,到了軍中,一樣不行。”
劉毅默然半晌,才搖了搖頭:“我有我的長處,我除了武藝高強,兄弟衆多,我也有治理州郡,吟詩作賦的文才,這點上,劉裕遠遠不如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