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臉色一變,這個聲音他最近聽到過不少次,已經很耳熟了,這幾天多次聽到過,他從床上一躍而下,穿着單衣,三步并兩步地沖出了門。
隻見土牆柴門之外,刁毛畢恭畢敬地垂首而立,後面跟着兩三個家奴,牽着一匹驢子,上面馱着兩個米袋,還有一串風幹了的鹹魚與雞鴨。
劉裕看着刁毛,沉聲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家的?”
刁毛恭聲道:“劉裏正,您可是這京口的名人啊,大大地有名,要打聽您的住處,并不是難事。再說了,您的家在何處,那戶籍上不是寫得清楚嘛。”
劉裕冷冷地說道:“那你今天找上我家,是何用意?是刁刺史讓你來找我報仇,或者是找我麻煩的嗎?”
刁毛連連擺手:“不不不不,劉裏正,您誤會了,刁刺史他對您可是贊不絕口啊。他說,來京口前,并不知此地的規矩,對本地的民衆有些冒犯,是他的失誤。”
“今天,他特地派小人前來,向劉裏正賠個不是,順便奉上這些薄禮,聊表心意。”
刁毛說着,一揮手,身後的幾個家奴把驢子上的幾袋米糧與魚幹,雞鴨拿下,正準備走進劉家的院子,卻聽到劉裕的聲音冷冷響起:“且慢,刁家院,這些東西,我不能收。”
刁毛的臉色一變:“劉裏正,請不要誤會,這真的是刁刺史的一點心意,是您教會了他,在這京口要講京口的規矩,所以,這是一點謝意罷了。”
劉道憐在後面癡癡地說道:“大哥,有好吃的就收呗,别人送的我們不都是收下了嘛。”
劉裕的臉色一沉,回頭對着劉道憐厲聲道:“你懂什麽,大哥說話小孩子别插嘴。”這一下他說的比較狠,吓得劉道憐連忙捂住了嘴,不敢再吱聲。
劉裕心中暗道,這刁逵前踞後恭,昨天給自己教訓成那樣,今天居然派刁毛過來送禮,難道是想要收買拉攏自己嗎?可就想靠着這點東西就拉攏,那也未必太寒酸了點,那他這真正的意圖是什麽呢?
劉裕打定了主意,不管怎麽說,這東西不收,看看刁逵接下來的行動再說,他看着刁毛,正色道:“刁家院,請轉告刁刺史,無功不受祿,他的好意我劉裕心領了,隻是這禮物,斷不能收。還請諒解。”
刁毛歎了口氣:“劉裏正,我家主公說了,要是我沒辦法把這東西送到您手裏,回就打斷我的狗腿,您就不能體諒一下小人嗎?”
劉裕微微一笑:“那是你們刁家的事情,與我并沒有關系。刁家院,昨天我喝了太多的酒,這會兒有點頭暈,沒有别的事的話,就暫且别過了!”
他說着,向刁毛一拱手,轉身就要走。刁毛突然在後面叫道:“劉裏正,且慢,今天如果你不肯收下這些禮物,也就罷了,不過,刁刺史還有公事要小人轉達,請你準備一下,現在跟小人去刺史府,接受刺史的差遣。”
劉裕轉過了身,眼中冷芒一閃:“差遣?什麽差遣?”
刁毛的眼中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光芒:“劉裏正一去便知。”
劉裕心中暗道,看來這刁家果然是先禮後兵,這時候叫自己去刺史府,乃是公事,自己職務在身,必去不可,但料來現在這種情況下,刁逵也不敢把自己怎麽樣,真要是想黑了自己,自己也有充足的自信從刺史府殺出來,到時候見機行事即可。
劉裕咬了咬牙,轉頭看向了站在身後的蕭文壽:“娘,孩兒去去就來。”
蕭文壽的眼中閃過一絲緊張:“大郎啊,要不先吃了飯再走吧,刁刺史新上任,你就這麽見他,還要好好準備一下才行。”
劉裕心中雪亮,蕭文壽畢竟也是個官家小姐,這些事情還是知道一二的,也許這一次就是鴻門宴,她的意思是讓自己作好準備,起碼要帶幾個可靠的兄弟一起去,以免吃了虧。
不過劉裕轉念一想,昨天自己奪得這武魁首之位,在京口大大地漲了本地人的臉,這種情況下,刁逵反而不敢對自己下手,以激起民變,今天刁毛來請自己上門,這點全村人都看到了,也不可能給無聲無息地黑掉。
再說了,自己作爲裏正,去見刺史乃是份内之事,推脫不掉的。就算推了一次兩次,還能一輩子不見刁逵不成?要是推三阻四,倒讓那刁逵以爲自己怕了他,反而失了那股子氣!
想到這裏,劉裕微微一笑,說道:“娘,今天刁刺史是請孩兒商議公事,無法不去的,您請放心,孩兒去去就來。”
他說着,看着劉道憐和劉道規,雙眼中精光一閃:“二弟,三弟,照顧好娘,等大哥回來吃晚飯。”
劉道規朗聲道:“大哥但且安去,我們會在這裏等你回來的。”
劉道憐憨然一笑:“大哥,晚上我們有好吃的,娘說了,會做隻雞的!”
劉裕哈哈一笑,也不多話,轉身就走,刁毛的眼珠子一轉,牽起了那隻驢子,緊随其後。
一個時辰之後,刺史府外。
劉裕在府門外站定了身形,身後的刁毛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這一路上二人都沒話,劉裕健步如飛,而那刁毛牽着驢子想要跟上,可并不是太難的事,直到這裏,劉裕停了下來,他才喘着粗氣走了過來,一邊擦着臉上的汗水,一邊說道:“劉,劉裏正,你,你走的太快啦。”
劉裕的眼中冷芒閃閃,看着這刺史府,門口已經加派了三倍的值守軍士,有幾張臉他還認得,是那天刁逵帶來擂台的士兵,這會兒他們的刀劍入鞘,持着的矛槊頭也包裹在黑布之中,顯然,是遵守着那天的京口法則。
劉裕心中一陣欣慰,不管刁逵是不是在做樣子,顯然那天給他的教訓已經達到了目的,他深吸了一口氣,闊步而入,徑直走入了刺史府的大門之中。
庭院依舊,十幾個青衣小帽的胥吏正在奔來跑去,還有幾個仆役打扮的人,正在掃着院子,除了門口的那幾個軍士外,看不到持着兵器的軍士。
而兩側的屋頂之上,也不見弓箭手的身影,劉裕心中暗忖,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刁逵畢竟也是朝廷命官,還不至于在這刺史府裏設伏殺一個小小裏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