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背嵬軍隻是一個沖鋒,就把二百攔在馬前的女真親衛盡數殺死,狂風一般地卷入了戰場之中。和背嵬軍相比,女真親衛的戰力并不差上太多。之所以如此不堪一擊,卻是一方憋了一天,鋒芒正盛。另一方則和護民騎軍纏戰了大半日,早已疲憊不堪。
王綱手起刀落,把一個攔在馬前的女真百戶砍爲兩段,用滴血的刀尖指着陣中的完顔撒離喝,高聲喝道,“弟兄們,随我去砍了完顔撒離喝!”
“砍了完顔撒離喝!”八百背嵬軍紛紛應和起來。
王綱施全刀槍開路,八百背嵬軍緊緊跟随,在夕陽染紅的戰場上宛如一柄無堅不摧的大鐵錐,所到之處,女真鐵騎紛紛披靡。不管是普通的女真騎軍,還是完顔撒離喝的親衛,或者是僅存數百人的女真重甲,幾乎都被背嵬軍直沖而過。
完顔撒離喝位于戰場中央,他正率領鐵衛親自突擊吉倩的防線。背嵬軍初入戰場時,和他相距有三裏之遙。但一刻鍾不到,八百背嵬軍已劈波斬浪,出現在完顔撒離喝身後數百步。
“這是怎麽回事?”完顔撒裏喝這下真的怒了。他的大軍可是實打實的女真鐵騎,既沒有悍勇不再的遼人,也沒有向來懦弱的漢兒。可是在背嵬軍的馬蹄之前,這些女真鐵騎好象也變成了不堪一擊的遼人軍馬。他沒有看到阿裏的二百親衛是如何脆亡的,卻也對背嵬軍給予了極大重視。能在女真軍中沖鋒陷陣的,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兒郎們,給我攔住這支軍馬。蒲裏衍!”
千戶蒲裏衍喳了一聲,當即領着數百金騎逆行迎了上來。完顔撒離喝再也顧不得突擊吉倩部,十分緊張地觀察着蒲裏衍的迎戰結果。
不怪完顔撒裏喝緊張。此時金軍大都是馬頭向東,正和護民騎軍和窯戶們決死一戰。背嵬軍卻從金兵背後狂卷而來。此時的金兵回身迎敵,就算來得及掉轉戰馬,卻也來不及催起馬速。一方戰馬狂飚,一方戰馬遲緩,會戰的結局當然是一邊倒。
蒲裏衍是完顔撒離喝麾下最能戰的千戶。他率領四百多金兵,掉轉馬頭,一邊迎着背嵬軍沖上去,一邊卻摘下背上大弓,引弓放箭。
“射死這幫宋豬!”
蒲裏衍對準施全王綱連射三箭,都被二人拿兵器拔開,氣得他破口大罵。金兵的弓箭給背嵬軍造成了一定的傷亡。至少有二十幾名背嵬軍中箭落馬。但金兵的弓箭也到此爲止了。因爲背嵬軍頂着箭雨,狂催戰馬,已經殺到了數丈之外。
蒲裏衍扔掉大弓,舉起狼牙棒,狂吼一聲,迎着施全就沖了上去。僅僅一個照面,蒲裏衍的狼牙棒貼着施全的腦瓜滑過,施全的大槍捅穿了他的咽喉。
“不好!”完顔撒離喝看到蒲裏衍的阻擊人馬再次如滾水下的冰雪一般,迅速被背嵬軍溶于馬蹄之下。當即明白了背嵬軍的戰略意圖。“這兩個護民小将不隻是沖鋒陷陣,他們還要斬将奪旗。他們的目标明顯是我這個女真大将!”
明白了背嵬軍的戰略意圖,完顔撒離喝卻是無法可想。面對已經把馬速催到最高也把士氣提到巅峰的背嵬軍,就是完顔撒離喝親自向前,也隻會和蒲裏衍一個下場。
更何況背嵬軍的到來明顯激起了對面護民軍的士氣。剛才還在逐步後退的董先吉倩花如玉不但立即穩住了腳步,甚至已經開始反攻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女真軍根本沒有回身迎擊的機會。
吉倩鐵锏左起右落,一連打翻兩個女真軍,才對着王綱施全大聲喊道,“施兄弟,王賢侄,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趁着金狗成了疲軍,給我廢了他們。拿下那個勞什子啼哭郎君。”
王綱施全和吉倩相隔還有七八百步,在刀槍交擊鐵蹄轟鳴的戰場上哪裏聽得見吉倩的聲音。再說兩人現在眼中隻剩下一個人,那就是勒馬停在大旗下的完顔撒離喝。
“砍了完顔撒離喝!”王綱再次大聲吼道。
“砍了完顔撒離喝!”八百背嵬軍齊聲吼道。
“砍了完顔撒離喝!”殺得僅剩八千餘的護民軍齊聲應和。殺得屍山血海依然沒有潰敗的窯戶軍也淚流滿面地喊道。
完顔撒離喝把牙齒咬得格格直響。當他看到背嵬軍沖到身前不足五百步時,完顔撒離喝已經徹底明白,他已經想不出任何辦法來阻擋這支近在眼前的騎軍了。無論派上多少人,也遲滞不了背嵬軍的馬蹄。看到兩個年輕得不像話的背嵬軍統領渾身浴血,意氣揚揚,完顔撒離喝第一次感到了後生可畏。
此時戰場上的金兵也都心神不定起來。看到一支從後方襲來的護民軍竟然劈波斬浪般地殺到了完顔撒離喝身前數百步之處,無論是小兵還是百戶千戶,全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一邊應付護民騎軍的反攻,一邊把目光轉到了大旗方向。
率領重甲的滿虎裏最爲疲累。二千重甲被他打掉了一千二百名,總算把董先精訓的二千精銳斬殺一空。可是疲憊的重甲卻無力沖破吉倩的防線。吉倩不隻進攻勇悍,防守起來也是極爲堅韌。哪怕完顔撒離喝加入了戰團,依然不能在倉促之間擊敗吉倩。
八百重甲就在完顔撒離喝的左側,不過二百步左右。當背嵬軍沖到離完顔撒離喝不過三百步時,終于被悍勇的滿虎裏率領重甲給截住了。
女真重甲終于碰上了更強悍的對手。八百背嵬軍仗着馬快勢急鋼刀鋒利,一個照面就殺入了女真重甲的隊列之中。女真重甲引以自豪的厚重鐵甲,在背嵬軍的狗腿砍刀之下,完全變成了紙糊的一般。一刀砍下,往往能把女真人的鐵甲砍穿。
滿虎裏并不是不怕死。但他之所以迎擊背嵬軍,卻是出于對完顔撒離喝的迷信。他知道自家大将軍向來智計百出,絕對會想出對付背嵬軍的辦法。所以他要用鐵甲來爲完顔撒離喝赢得思考時間。
不得不說,重甲的戰力的确強悍。他們仍然擋不住背嵬軍,但确實遲滞了背嵬軍的速度。滿虎裏也吸取了阿裏和蒲裏衍的教訓,沒有上前迎戰王綱施全。所以他成功地活了下來。
看到背嵬軍已經深入了重甲隊列,看到王綱施全一刀一槍離自己越來越近,向來不知怕爲何物的滿虎裏不由地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由得再次轉頭向完顔撒離喝的大旗看去。結果這一看讓滿虎裏大吃一驚。因爲完顔撒離喝的大旗竟然已經掉轉了方向,不再是指向東方,而是指向了暮色蒼茫的南方。
完顔撒離喝的内心充滿苦澀。他打了半輩子仗,當然明白臨陣見機。他不會等到無可挽回的時候才會撤退。他要在軍心尚在時毅然撤離。八百重甲和背嵬軍一接上,他就明白重甲也擋不住來襲的護民軍。所以他很快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向南撤退。等到天色全黑時,護民軍絕對不敢大肆追擊,那樣的話,我至少還能保住萬餘女真鐵騎。”
完顔撒離喝是個極爲果決之人,想到就做。他一邊率領騎軍向着西南方撤退,一邊命令親軍吹響撤軍的号角。
其他的金兵本就心神不定了。一看大将軍的旗幟都轉而向後,當即也拔轉馬頭,迅速跟着逃跑。在掉轉馬頭和給戰馬回速的短短時間,至少有千餘女真鐵騎被護民軍砍落塵埃。
其他的金兵都有逃跑的機會。但是滿虎裏的八百重甲卻沒有這個機會了。看到完顔撒離喝如此果斷地率軍逃跑,王綱一邊暗佩老賊狡猾,一邊卻把怒火發洩到了滿虎裏身上。
王綱一發火,後果很嚴重。女真僅存的八百重甲無一幸存,萬戶滿虎裏也被王綱施全聯手砍作三段。
當暮色徹底籠罩這片戰場之時,窯戶們及時點亮了火把。望着冷月之下縱橫交錯的屍體,無論是身經百戰的護民軍,還是初經血戰的窯戶,全都不自覺的淚流滿面。
今日一戰,戰死了多少同袍啊!很多早上還在和自己說笑的同袍,可能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骨。
董先吉倩率軍追擊完顔撒離喝,又追出四五裏路,方才撤了回來。吉倩朝王綱的肩膀上狠狠捶了一拳,大聲喝道,“小王綱,你可真是了得!你知不知道你把完顔撒離喝給打哭了!聽說那老賊領着大軍一邊撤一邊哭,說是對不起大金兒郎呢。”
王綱有點不敢相信地說,“不會吧吉叔?金狗又沒有全軍覆沒,完顔撒離喝至于哭天叫地嗎?”
吉倩咧着大嘴笑道,“當然會。誰叫這老賊外号啼哭郎君呢!他最擅長的不是打仗,而是像娘們一樣哭鼻子呢。”
花如玉咳了一聲,吉倩才明白自己身邊就有個娘們,當即閉上了嘴巴。
護民軍打掃戰場時,完顔撒離喝也停止了哭泣。雖然号爲啼哭郎君,但完顔撒離喝的心志卻極爲堅韌。今日一戰,雖然沒能擊敗護民軍,并且二千女真重甲全軍覆沒,此時跟在完顔撒離喝身後的女真軍頂多隻有一萬四千騎。但這還要托福完顔撒離喝的果斷。如果完顔撒離喝再遲疑一會兒,等待女真軍的可能就是全軍覆滅。
借着天空清冷暗淡的月光,完顔撒離喝打量了一下身邊的軍士,發現軍十們雖然略有驚惶之色,但卻并不嚴重,絕對還有一戰之力。
完顔撒離喝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望了望汴梁方向,望了望神垕方向,最後卻把目光轉到了南方。
“中原能戰者,不過護民一軍。既然從禹州突向應天的計謀被失破,老夫就把大軍轉向南方。我倒要看看,信州鄧州可還有能擋住我大金鐵蹄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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