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日,駐守汴梁的河東名将,雙刀李成遇刺,死于大帳之内。李成副将飛天雕王俊指認吉倩王綱爲兇手,以數千精兵圍攻吉倩王綱。三百七十名背嵬軍經過大半日血戰,方才突出汴梁。背嵬軍戰死二百六十名。僅餘一百一十騎,護送身受重傷的吉倩王綱回轉應天府。
二月十七日,董先率三千精騎,擊杜充于郾城。城破之際,曹成率五千騎軍從許州殺來,斜刺裏殺入董先軍陣。董先血戰負傷,三千精騎盡潰。董先率八百餘騎退回清河鎮。
二月十九日,宗弼率七千女真鐵騎,繞過曹州防務,突入虞城城界,卻不攻堅城,隻縱兵搶掠百姓,焚燒村莊。二日之内,連毀村莊二十七座,殺百姓萬餘。智浃辛贊率騎兵五千,步兵一萬,截殺宗弼,戰于虞城東十裏桃花鋪,不勝。
二月二十日,徐州傳來急報。韓世忠麾軍五萬,急渡淮河,進攻邳縣。韓世忠部将呼延通身披三層重甲,奮勇登城,嶽翻趙萬合戰呼延通,依然被呼延通擊敗。邳縣失守。朝廷大軍順勢進攻,再次兵臨徐州城。
二月二十四日,噩耗再次傳來。後路被斷的宗翰不但沒有回軍大名,反而率女真鐵騎六萬,奔襲開德府,三日夜不休猛攻,打破了開德府,滿城軍民盡被屠殺。
也就是在這一天,趙構在揚州府頒下旨意,直指護民軍爲禍國賊寇,嶽飛李八少黃縱爲賊首。
“應天百姓若幡然醒悟,擒三賊獻于阙下,則繼往不咎。若執迷不悟,天軍到處,玉石俱焚!望應天心懷忠義之士,悲天憫人之俠,奮雄威,揮魚腸,斬殺護民賊酋,以護應天之民。我呸!這個狗皇帝看來是鐵了心要滅我護民軍了!大哥,既然如此,咱們何不直接舉起反旗,反他娘的!”應天府衙之内,傷勢未愈的吉倩就像一頭受傷的猛虎,嗷嗷怪叫。“大哥,趙構不仁,咱們就不義!咱們就是要抗金,也要先把這狗皇帝滅了不可。這一次,如果不是朝廷大軍在西南二面添亂,我們又何懼金國二路軍馬。咱們不能一味地抗金,卻被狗皇帝屢次背後捅刀子。這樣子下去,咱們不但護不了民,連自己都護不了!”
嶽飛坐在帥位之上,眉頭皺得緊緊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案。桌案上的沙盤上,代表紅色的護民軍旗幟被代表敵軍的黑色旗幟圍得水洩不通。看到這樣的局勢。一向心大的黃縱李八少也是愁眉不展。
不怪三人皺眉,如今應天府确實到了生死關頭。經過和女真二路軍馬的連月厮殺,十萬護民軍傷亡三萬餘人,元氣大傷。悍将寇成郭進戰死,八百背嵬軍又被吉倩王綱折了一半。偏偏金人和朝廷似乎有了什麽協議,四路齊攻應天府。如今面臨數十萬大軍的壓力,不隻是低級将領惶恐不安,就連很多高級将領也是人心思動。生氣勃勃的應天府如今籠罩着一層絕望。如果不是朝廷亂軍數月前太過肆虐,說不定連應天百姓都會重起歸順朝廷的念頭。
黃縱扼腕歎道,“莫非我中原百姓隻有淪爲金奴的命運嗎?大好河山,爲何總有人甘願送與外邦呢?”
李八少冷冷笑道,“甯與外邦,不與家奴,自古皆然。隻不過這位趙九比其他的皇帝更無恥罷了。父兄淪爲牧奴,母親姐妹淪爲妓女,都阻止不了他與金國結爲聯盟。哼哼,看來在他心中,護民軍比金人還可怕。”
參贊薛弼一直沒有說話,隻是低頭想着什麽。他猛然擡起頭來,看着嶽飛說道,“嶽帥,四面來敵,我們不能四面出擊。因爲我們沒有這麽強的勢力。依薛某看來,我們應該集聚全軍之力,先消滅一路敵人。”
嶽飛問道,“宗道可細細說來。”
薛弼用手指着沙盤上的旗幟,信心十足地說道,“數十萬大軍看似來勢洶洶,其實并不足懼。嶽帥請看,南路韓世忠率軍五萬,卻屯兵于徐州城下。以韓部之戰力,繞過徐州,由淮北進軍應天府,嶽翻趙萬絕對攔不住他。韓世忠極善用兵,絕不是無謀之輩。既然如此,他卻選擇了頓兵堅城。所以薛某斷定,朝廷和金狗的秘密盟約上,肯定是把我們護民軍的地盤給瓜分了。可能金狗隻願讓朝廷拿下徐州,不得染指應天府。隻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韓世忠的用兵。可是以徐州城之堅,糧草兵甲之豐厚,嶽翻趙萬之勇,堅守數月還是不成問題的。”
嶽飛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他看着薛弼笑道,“宗道的推算很有道理。繼續說下去。”
薛弼看嶽飛認同自己的推測,當即更有信心了。他用手指着杜充曹成大軍所在,不屑一顧地說道,“至于這些匪軍,更是土木瓦犬,不堪一擊。曹成雖然突襲了董先将軍,但在清河鎮一戰,董先嶽亨以三千七百騎兵,破杜充曹成聯軍四萬。單從這點看,董先将軍足以穩住西線。再說還有王天保的民兵師團五萬餘人充作後援。就算從壞處想,也是個僵持之局。如果從好處想,我認爲董先将軍在半月之内必破杜充董先。”
“既然這一路不足爲憂,隻剩兩路金狗軍馬。咱們先看中路軍。宗翰大軍與我軍征戰月餘,如今雖然搶下開德府,滑州依然在我軍控制之下。宗翰可以不管大名府,但他不拿下滑州,絕對不敢麾軍渡河。但有楊再興在滑州,宗翰想拿下滑州,非得掉一層皮不可!所以末将認爲,宗翰大軍之所以在黃河北岸造出偌大聲勢,主要是爲了亂我軍心民心,給宗弼的東路軍創造機會。可是正如薛某所說,中路軍的聲勢再大,他和我們之間,隔着一條化凍期的黃河。這樣看來,我軍真正要對付的,還是宗弼的東路軍馬。”
說到這裏,薛弼特意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諸将臉色,方才大聲說道,“嶽帥以二千精騎尚可破宗弼五萬鐵騎。如果我們全軍壓上,豈有不勝之理?”
張憲沖薛弼挑了挑大拇指,高聲贊道,“薛宗道果然大才!四路大軍,被你這一說,竟然隻剩下這一路了。”
吉倩大笑道,“宗弼乃是大哥手下敗将。隻要大哥出馬,絕對可以一鼓而勝。”
嶽飛對薛弼的分析極爲認同。四路大軍看似可怕,其實如今真正威脅到應天府的還是宗弼的女真鐵騎。不過嶽飛看到吉倩頗有輕敵之意,當即冷聲說道,“吉倩,不可輕敵。宗弼用兵不可小視。如果再輕敵,鬼樊樓之敗還會重演。”
提到鬼樊樓之敗,吉倩和王綱當即老老實實地垂下了頭。五百背嵬軍哪,讓他們跑了一趟汴梁,竟然折了三百七十人。兩個人回應天府時,嶽飛差點砍了兩人的腦袋。
嶽飛轉頭看了一眼徐慶。“徐慶,如今軍器坊共有多少轟天雷?原料可充足?”
徐慶站起身來,如數家珍地說道,“報告嶽帥,轟天雷又造出了一萬三千多枚。至于原料,上月李寶将軍又運來十萬斤硫黃,足夠半年使用。”
嶽飛笑道,“李寶是個好師長!他入我護民軍小半年了,我竟然連他的面都沒見過。也沒給他的水軍第二師發過軍饷。唉,不知這個混江龍,如今又到了哪處水域?”
李寶在竹蘆渡助張憲渡河之後,水師順流直下,既沒到曹州,也沒到應天府,反而在五天之前,在淮河之上出現了一次,随即又不見了蹤影。正是因爲如此,護民軍将領對李寶甚爲不滿,認爲此人太過高傲。倒是船火兒張橫力挺李寶。張橫說李寶乃水上龍王,論起水上戰法,無人可出其右。
嶽飛倒對李寶的桀傲并不在意。在嶽飛看來,像李寶這種海盜出身的将領,天性裏就有蔑視權威無視規則的因子。所以對付這種将軍,不必強行馴服。隻要不害民不擾民不誤軍機,盡管讓他随着性子來,自然可以立下大功。反正第二師的任務主要就是商貿活動,從琉球運來硫黃,從各地運來糧食。主戰任務,卻是張橫的水軍第一師負責。
感慨過李寶的神龍見首不見影,嶽飛正色說道,“宗道之言雖然有理,但凡事須防萬一。我認同宗道對韓世忠和杜充的分析,但我不認爲宗翰不敢渡河。宗翰雖然年邁,卻知天下大勢。他既然把護民軍看成了女真心腹大患,說不定會不顧一切渡河,與宗弼夾擊應天府。宗道,你剛才分析局勢時,卻忘了分析如今掌控了汴梁城的王俊。此人雖然名不見經傳,但連雙刀李成都招了他的毒手,顯然未可小觑。如果此人是金人伏下的一招暗棋,宗翰根本不用管什麽後路!糧草兵甲,汴梁城内應有盡有啊。”
薛弼悚然說道,“嶽帥提醒的是。這一點極爲可慮。”
嶽飛的眼神轉到了師兄周義身上。周義這陣子過得極不順心。先是被羅刹女趕出了濟南,接着又驚聞好友孟安去世。幾乎是無心理事了。幸虧周義隻是挂名的情報負責人。真正的負責人卻是他的好友徐進士。要不然,應天府這陣子隻會更亂。
“師兄!”嶽飛極爲嚴肅地說道,“請你動用所有飛鴿,傳令牛臯,梁興,闖先生,畢進,劉義芸,及黃河北岸心懷大義的義軍,全體出擊,拖住宗翰大軍腳步,使他不敢渡河。我會給楊再興寫一封信,請他出擊衛州。”
周義抱拳點頭。
“張憲,你明日帶二萬步兵,到杞縣彙合花如玉的六千騎兵,然後給我拿下汴梁城。趙構既然說我是叛軍,那就叛給他看看。汴梁城裏的數百萬石糧草都是百姓心血,絕不容落入金人口中。至于其他人,明日在忠烈祠祭過孟将軍郭進将軍寇成将軍之後,随我前往桃花鋪,再與金酋宗弼決一雌雄!”
“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