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常見說不動房萬金,又把目标打在了自己弟兄的二個萬人隊身上。房萬金的萬人隊多是由房氏族人充當裨将,不會聽從他韓常的命令。
但是自己弟兄的兩個萬人隊,除了五千騎軍,還有一萬多在房萬金身後呢。可惜房萬金武功雖然不高,鬼主意卻是極多。他看到韓常張嘴欲喊,立即明白韓常準備盅惑其他的漢兒軍。當即命令十幾個鼓手擂響大鼓,完全壓住了韓常的聲音。
韓常沒想到房萬金會來這一手,當即指着房萬金罵道,“姓房的,你既然鐵心做金人的走狗。老子不但要殺你,還會在攻破燕雲的時候,殺你全族千口。”
房萬金冷笑一聲,對韓常的威脅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承認這支護民軍戰力強悍,但是就憑幾萬護民軍,還想反攻燕雲之地,豈不是天方夜譚?不要忘了,宋太宗以傾國之力兩次伐遼,都落得大敗而歸。嶽飛再厲害,難道比得上宋太宗嗎?
更不要說,英勇善戰的四太子領着二個萬人隊去了城北。等四太子殺回來,什麽韓常嶽飛,都會成爲四太子的斧下之鬼。
韓常罵了半天,根本壓不過金鼓聲。當即一拔馬頭,又回到正和夾谷突決戰的五千漢兒軍中。此時五千漢兒軍的局勢甚爲不利。前有夾谷突三個千人隊,後面又有五個千人隊,算是被金兵來了個前後夾擊。如果不是這些千人隊殘缺不全,早把漢兒軍殺散了。
韓常率領着十幾個親兵,從金兵外圍向裏殺,一路上挑了三個百夫長,一個千戶長,愣是又殺到了漢兒軍中。
韓流此時極爲緊張,一臉污穢,又是血,又是汗。看到韓常回來,當即緊張地問道,“大哥,其他的漢兒軍願意反嗎?”
“房萬金那個老雜毛,用金鼓壓我的聲音,我怎麽能說服那些漢兒軍呢?幸虧那老雜毛徒有自甘下賤的心思,卻沒有統兵之力。他領着二萬多漢兒軍,卻不敢向護民軍出擊。”
韓常既憤怒又慶幸地說道。
韓流一聽就急了。“大哥,那怎麽辦啊?四太子片刻間就會殺到。就憑我們這些人馬,能擋住四太子的雷霆一擊嗎?”
“流弟,你急什麽?我都不着急,你急什麽?四太子又如何,他的萬人隊不是也被護民軍一舉鑿穿嗎?我們先頂住這些金狗。讓護民軍先殺了仆散忠石那個狗東西,金兵就會不戰自亂了。”
韓流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仆散忠石那邊有萬餘金兵,嶽帥能做到嗎?”
韓常其實心中也沒有底。可是當他轉頭望向護民軍方陣時,立即高聲喝道,“好一個漂亮的倒卷珠簾,金狗完蛋了。”
殺潰了拖虎塔的三個千人隊,二千護民軍不去追擊逃向黑暗中的金兵,隻是攆着千餘金兵的屁股,再次撞進了另一個進攻方陣的金兵千人隊。
那個金兵千人隊猝不及防,被自己人沖散了隊列。憤怒的千戶長連砍了四個潰兵,依然止不住潰兵的逃跑。等到千餘潰軍和這個千人隊絞到一起,二千護民軍也已經沖到眼前。
王綱手持長刀,用左臂輕傷的代價,一刀砍翻了這個千戶長。而焦文通騎着大公牛,一口氣殺入金兵深處。在他們的帶領下,護民軍個個争先。不過盞茶時間,又把這個金兵千人隊打成了潰軍。
等到護民軍從方陣後方,一連擊潰了三個千人隊,又驅趕着數千潰軍卷向仆散忠石的五千騎軍時,仆散忠石終于從血戰中清醒過來。
他殺了半天,依然沒能幹掉一瘸一拐的辛贊,隻是給辛贊的身上,又添了三道傷口。可是辛贊就如不死小強一樣,渾身是傷,依然高呼酣戰。
雖然仆散忠石相信,隻要再給自己盞茶時間,絕對能斬下辛贊的人頭。可是望着滾滾而來的數千潰軍,他卻是神色大變。
這樣的形勢,他是無比熟悉。護步答崗一戰,正是完顔宗翰先行擊潰了遼軍一角,然後數千金兵從崩潰的遼軍邊角大舉入手,一舉席卷數十萬遼兵。說句心理話,那場戰争,真正被金兵殺死的遼兵不過二萬人。但自相踐踏而死的遼兵卻有數十萬人。
仆散忠石一直認爲金兵天下無敵,絕對不會被敵人形成追着屁股打的形勢。可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瞪大了牛眼。
“射箭,用亂箭射死這些廢物!”
仆散忠石在短短的慌亂之後,立即下令射殺沖向己方的潰軍。他是萬戶,有資格處置潰軍。反正女真軍法規定,凡臨陣脫逃者,皆當斬首。
女真兵雖然不想射殺這些片刻間還是兄弟的同袍,可是這些金兵多是身經百戰之輩,在短短的猶豫之後,很快就拉開了手中的弓箭。
嗖嗖嗖嗖!
尖銳的破空聲中,數千支弓箭射在了數千潰軍隊中,沖在最前方的潰軍紛紛落馬。後方的潰軍則是怪叫着繼續向前沖。因爲後面的敵人比前面的弓箭更可怕。
沒有事先準備的數隊強弩,絕對攔不住數千騎兵的沖殺。這話對任何軍隊都是适用的。仆散忠石的五千人馬當然也不例外。雖然他們用弓箭成功地射下了數百潰軍,還是被其他的潰軍沖了過來。
而沖過來的潰軍因爲被弓箭射得郁悶,竟然舉刀對準手持弓弩的金兵砍來。這下子金兵算是徹底混亂了。仆散忠石的金兵因爲隊列嚴整,對這些潰軍,當然是占了極大優勢。
可是在潰軍的屁股後面,還有二千越戰越勇的護民精騎。這一次沖在隊伍最前頭的不是嶽飛,不是瘋牛焦文通,也不是每戰必争先的吉倩王綱,而是歸順不久的契丹人蕭山。
蕭山在第四師師長的位置上尚未坐穩,就被嶽飛抽調到了奔襲滑州的二千精騎裏。蕭山本來以爲嶽飛是在借故把自己降職,從而把同是漢人的張累扶正。可是當他知道護民軍一衆将官多是從背嵬軍中走出來,就明白嶽飛是想讓自己展示一下實力,從而坐穩第四師師長的位置。近一個月南征北戰,連戰連勝,打得數萬金軍不敢直視,則是讓蕭山一再慶幸自己的選擇。
所以蕭山也是每戰必争先。可是論瘋狂,他比不上焦文通,論勇悍,他比不上吉倩王綱。所以他再争先,往往也隻是處于中遊。但那不是蕭山的真正實力。他害怕自己過于突出,引起一衆親将的嫉妒。
可是這一次,看到攻破自己家園的女真精兵,在自己面前狼狽而逃,終于讓一再隐忍的蕭山狂性大發,他一催胯下戰馬,狂呼怪叫,舉着長刀,眨眼間就沖在了隊伍最前頭。
嶽飛納悶地看着勇不可擋的蕭山,心中暗道,莫非蕭山受了什麽刺激?
焦文通則氣得哇哇怪叫,“蕭山,你小子竟然把本領藏着揶着,太陰險了。”
蕭山對焦文通的喊叫充耳不聞。他渾身的熱血都在燃燒,臉上卻滿是淚水。他打馬追上一個落後的金兵,手起刀落,把金兵砍翻在地。心中默念道,“阿爸,孩兒今天爲你報仇了。”
再次趕上一個百戶裝束的金兵,依然是手起一刀,剁進金兵的背脊。心中默念道,“阿媽,孩兒今天爲你報仇了。”
等到他砍翻的金兵越來越多,終于忍不住揚天長嘯,“部落裏的親人們,蕭山今天要爲你們報仇了。這些殘殺你們的金狗,這些不可一世的金狗,正在孩兒面前落荒而逃,連反手的勇氣都沒有。”
嗖的一聲,一支冷箭從前方射來,正中蕭山的左肩。劇痛讓蕭山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突前了二十幾步,快要撞進仆散忠石緊急列隊的親衛隊中了。
蕭山倒抽了一口冷氣。自家知道自家事。他騎術在護民軍中絕對是第一,但論起武藝,他卻很有自知之明。絕對不是可以在萬軍之中十蕩十決的萬人敵。
但是到了這種地步,也已經沒有退路。蕭山把頭埋在馬頭後面,咬牙向着金兵沖去。幸虧在這個時候,嶽飛的烏雲蓋雪也已經追了上來,和蕭山并駕齊驅。要不然的話,可能蕭山在沖進仆散忠石親衛中的第一時間,就會被亂刀分屍。
嶽飛大槍一抖,拔開十幾支亂箭,随之挺槍直刺,眨眼間就刺翻了十幾個女真親衛。
仆散忠石望見嶽飛如此猛惡,心中不忿,正要拍馬上前和嶽飛交手。卻被自己的親衛隊長死死拉住了馬頭,“仆散老爺,那宋将是嶽飛啊。完顔銀術可都死在了他的手裏。老爺千萬不可逞強啊。”
“嶽飛又如何?”仆散忠石怒吼道,“老爺不懼他!”嘴上雖然不服,可是卻任由親衛隊長把他拉得遠離了嶽飛。仆散忠石的親衛固然能征善戰,但護民軍到了此刻,士氣到達了巅峰,呈現出不可阻擋之勢。不要說是女真親衛,就是最精銳的飛虎軍,撞見此刻的護民精騎,也隻有退避三舍的份兒。
仆散忠石吃驚地看到,自己的五千人馬,在二千護民精騎的沖擊之下,幾乎是連延緩速度都沒有做到,就被沖成了一盤散沙。
在雪亮的馬刀揮擊之下,很快三千潰軍就變成了八千潰軍。此時金兵已将成土崩瓦解之勢。
如果完顔宗弼再晚來一刻鍾,他的騎軍也會被潰軍裹挾着後退。但是今天晚上,注定是一場血光橫飛的夜晚。完顔宗弼在最需要他的時刻,高舉着他的開山斧殺進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