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弼侃侃而談。“智浃和尚,孟将軍,還有那個使大劍的将軍,你們三人都是勇士,是你們宋國少有的勇士。我完顔宗弼一向最崇拜勇士。宋國朝廷重文輕武,**無能,你們又何苦爲朝廷賣命呢?當然了,我也明白你們如今是在爲嶽飛效力。可是嶽飛不過是個相州的泥腿子,根本沒有定鼎天下的命格。如今戰局明顯,你們再頑抗下去,隻有死路一條。何不棄暗投明,歸順我大金朝廷。我完顔宗弼保證讓你們享受榮華富貴。不但是你們,就連你們的家族,也都一并保全。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智浃大師和孟安對視一眼,兩人都感到極爲意外。他們沒想到宗弼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想勸降他們。孟安哈哈大笑,可惜嗓子啞了,根本笑不出聲音。
智浃斷了一隻左手,雖然用布包紮好了,但失血過多,依然讓智浃的臉色透出一股蒼白。智浃提了一口氣,大聲喝道,“宗弼,休得再說廢話。在下雖然是個和尚,卻從來不相信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像你這種殺人如麻的禽獸,不要說歸降于你,就是和你共處太陽之下,老僧就覺得慚愧。你要戰,咱就接着戰。隻有戰死的護民軍,沒有投降的護民軍。”
“隻有戰死的護民軍,沒有投降的護民軍!”
一萬多護民軍齊聲高呼,聲聞九天,直遏行雲。
宗弼臉色一變,冷冷笑道,“既然你們不識好歹,老子就成全你們。不要以爲天黑了你們就可以逃回曹州。兒郎們,點起火把!韓流,我給你二萬漢兒軍,殺光這群宋豬!”
韓流是韓常的堂弟,也是漢兒軍萬戶職位。他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堂哥韓常,如今堂哥卻躺在大營中養傷,所以韓流決心殺光眼前的一萬多護民軍,來補償堂哥韓常的那隻眼睛。
和中路軍西路軍的漢兒軍不一樣,那兩路軍馬,隻是把漢兒軍當成炮灰和仆從。但東路的漢兒軍,因爲有韓常率領,戰力和一般的金兵相比,也絲毫不落下風。
韓流借着明亮的火光打量了一下護民軍,正要出擊。曹州北部忽然響起一陣激烈的号角聲,同時也有明亮的火光點亮夜空。宗弼眉頭一皺,“忽裏合,你帶一千輕騎,去城北看看!”
千戶忽裏合領着一千輕騎,手持火把,風馳電騁地直奔城北。隻用了小半個時辰,三百輕騎又風馳電騁地跑了回來,甚至比去的時候跑得更快,連火把都丢光了。因爲在他們屁股後面,緊跟着千餘護民騎兵。
這些護民騎兵明顯比孟安和智浃的騎兵精銳許多,個個盔甲鮮明,馬刀雪亮。他們一直追到離金兵大隊隻有數百米時,方才大咧咧地勒住了戰馬。
領頭的騎将提着忽裏合猙獰的頭顱,高聲喝道,“金狗千戶的頭顱在此,哪個敢來取回?”
此時早有輕騎逃到宗弼馬前,細細禀告,“副元帥,護民軍王貴部已經到了城北,離此地不過五裏地。”
“共有多少兵馬?”宗弼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冷聲問道。
“約有二萬餘人,騎軍五千。”
“五千騎軍能在片刻之間殺敗我千餘斥候兵?”宗弼的聲音更冷了。“我大金勇士何時如此不堪了?”
輕騎聽出了宗弼口裏的殺機,當即跪倒在地,極爲小心地說道,“四太子,王貴部騎軍極爲強悍,忽裏合千戶就是被來将一刀斬于馬下的。”
宗弼不再理會這個輕騎。他一邊命令韓流暫緩出擊,自領數百親衛來到陣外,對斬殺忽裏合的騎将問道,“你是王貴嗎?”
騎将把忽裏合的頭顱扔到地上,拿眼睛掃了一眼宗弼,哈哈大笑道,“如果是我王貴大哥出手,你這千餘斥候一個也跑不掉。我乃王貴師長手下的騎兵團長,韓順夫是也。你又是何人?”
宗弼上下打量韓順夫幾眼,暗暗說道,“看來此人武功并不甚高,但極爲狂傲。狂傲之人必貪功。我何不将計就計殺之,以挫王貴的銳氣。”
想到這裏,宗弼當即喝道,“一個小小團長也敢在我面前嚣張。我乃大金國四太子完顔宗弼。你可敢上前和我一戰?”
韓順夫聽說眼前的金将竟然是金國四太子,眼珠子當即轉了起來。韓順夫暗道,如果我能殺了這個金國四太子,說不定也能弄個師長幹幹。
韓順夫本就是有勇無謀之人,回援曹州,他向王貴主動請戰,要求當開路先鋒。王貴覺得韓順夫也是一員悍将,就給韓順夫派了一千輕騎。剛才和忽裏合的戰鬥中,韓順夫一刀秒了忽裏合,頓時信心大漲。他以爲金兵中的戰将都是忽裏合之流,所以竟然答應了宗弼的挑戰。
跟随韓順夫前來的騎兵副團長李應看了一眼宗弼的開山大斧,有點擔憂地說道,“韓将軍切莫大意!這個金狗看上去極爲兇悍。”
韓順夫斜了一眼李應,極不高興地說道,“李秀才,你總是把金兵看得極高,其實這些金兵都是紙老虎。你且在此坐陣,看我取了這個金将的光頭。”
李應本是書生從軍,苦練了大半年刀法,武藝和韓順夫這種從小習武的将軍依然相差甚遠。李應又知韓順夫向來狂妄自大,當下也不再勸。
韓順夫大叫一聲,一催胯下戰馬,舉着長刀就撲向宗弼。宗弼隻把戰馬緩緩地向陣前走了三丈之遙,就不再動。他手裏提着開山大斧,靜靜地等待韓順夫殺到。
說時遲那時快,韓順夫轉眼間沖到宗弼馬前,手中長刀摟頭蓋臉地砍了下去。同時吐氣開聲,“給老子死開!”
宗弼眼中厲光一閃,開山斧向上一翻,攔住了韓順夫氣勢萬鈞的一刀。開山斧順着刀柄一繞一轉,雪亮的斧刃已經砍到了韓順夫的面前。
韓順夫隻來得及慘叫一聲,就被宗弼一斧砍成兩半。
李應也吃驚的大叫一聲,他沒想到,向來在第二師中耀武揚威的韓順夫竟然不是宗弼一招之敵。不過他腦子轉得極快,當即高聲喝道,“弟兄們,撤退,通知王師長,金狗太過強悍。”
“護民軍先鋒軍不過如此!”望着風馳電騁撤走的護民軍,宗弼冷笑一聲,把斧頭上的鮮血抖落,一指對面的李應,高聲喝道,“兒郎們,跟我來,殺光王貴軍,給忽裏合報仇。”
韓順夫要和宗弼單挑的時候,智浃孟安明知不好,卻沒有任何辦法。不隻是智浃等人被金兵團團圍困,主要是他們太了解韓順夫這個人了。極爲狂傲,目中無人。在他眼裏,除了嶽飛和王貴,什麽人都不被他放在眼裏。
等到韓順夫被宗弼一斧秒殺,金軍士氣大漲,宗弼率領查拉爾和蒙烈去迎擊王貴。韓流則率領二萬漢兒騎兵,開始圍殺智浃孟安。
宗弼的騎軍速度雖快,王貴的反應卻更快。王貴本就最擅指揮步兵。看到一幹騎兵背後塵雪滿天,王貴當即命令步兵停止行進,并用極快的速度布置好了三道拒馬,還有數丈寬的鐵蒺藜。
李應看到這樣的陣勢,當即率騎軍左右一分,從步兵兩翼繞了過去。而在他們繞過去的同時,步兵的陣形立即向兩邊擴展,迅速擺開了一裏寬的陣勢。
鐵蒺藜,拒馬,弓弩手,投槍手,長槍手,樸刀手,各安其位,有條不紊。看到這樣的陣勢,狂妄如宗弼者,也隻能暗贊一聲好字。
宗弼從來沒見過布陣如此快捷的步兵。他本想趁着追趕李應的機會突入王貴的步兵大陣。但王貴卻沒給他一點機會。
擺好陣勢之後,王貴方才提着長刀,騎馬來到陣形之前,高聲問道,“來者可是完顔宗弼?”
宗弼同樣高聲應道,“王師長氣勢軒昂,果然不愧是護民軍重将。不過王将軍,你以爲憑這二萬步兵,可以攔住我二萬鐵騎嗎?”
王貴忽然仰天長笑。笑了一陣之後,方才一字一句地說道,“宗弼,你盡管放馬過來。”
宗弼仔細打量了一下步兵大陣,出人意料地沒有發動進攻。他不得不承認,王貴的步兵大陣已經接近完美。面對這樣訓練有素的步兵,這樣嚴陣以待的大陣,除了用人命來填,根本沒有其他的辦法。不要說擊破這樣的大陣,就算是想沖到大陣之前,不折上數千精騎,那是想也别想。
宗弼笑道,“我想你們護民軍所有的兵力全到曹州了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急不可待?王貴,我沖不破你的陣勢,可是在我的二萬騎軍面前,你可敢向前走上一步?”
再嚴整的步軍大陣,一旦移動,就會露出緻命的空隙。所以王貴也坦承地說道,“不敢。”
“既然如此,”宗弼得意地叫道,“我在城東尚有三萬金軍鐵騎,還有五萬漢兒軍,他們正在圍殺智浃和孟安的殘軍。也許在天黑之前,就可以全殲那裏的護民軍了。等到明日,我以十萬大軍猛攻你的步兵大陣。這一仗,我不但要殺掉智浃孟安,還要殺掉你王貴,我要把應天府的軍事力量先行消滅幹淨,然後再攻入應天府,永不封刀。哈哈哈,王貴,你渡河來援又如何?你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數裏外的智浃和孟安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