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來,八百背嵬軍已經陷入了女真鐵騎的重圍。但沙古質卻認爲,這分明是女真鐵騎的腹部刺入了一把尖刀。
每當沙古質想指揮更多的金軍困死背嵬軍時,背嵬軍卻又沖着金軍最薄弱的地方殺了過去。而金軍中挺身而出的勇士,卻都接不住楊再興的一槍。
今天立了大功的千戶留哥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因爲他的運氣不好。他一直沖殺在最前面,結果第一個和楊再興撞上,楊再興大槍一抖,就把留哥送上了西天。
等到雙方殺了半個時辰,宋軍大營忽然三個營門一齊打開,八千護民軍分三路殺出。雖然人數和女真鐵騎不相上下,但此時的女真鐵騎的内圈,卻還有一支生龍活虎的背嵬軍。
所以沙古質嘗到了曹成剛剛嘗過的苦頭,隊列不夠嚴整的女真鐵騎在護民軍的沖擊下,堅持了不到一個時辰,就露出了明顯的敗相。
但讓沙古質心中苦澀的是,他此時想撤退都撤退不了。因爲護民軍以不相上下的人數,竟然把女真鐵騎圍了起來。
如果給沙古質更多的考慮時間,也許他會想出應敵之策。但始終在他眼前數丈沖擊的楊再興卻讓他無法靜下心來。楊再興已經下了決心,今天要陣斬沙古質,替剛才被烏龍駒誤傷的兄弟們報仇雪恨。
“殺殺殺殺!”
楊再興此時人馬都被鮮血染紅,卻沒有一滴鮮血是他自己的。渾身赤紅的楊再興更如殺神下凡,一杆鐵槍左右晃動,一槍刺去,必有一個女真鐵騎命絕。
楊再興的身後也有十數騎背嵬軍,他們的任務隻是替楊再興擋去射來的暗箭,和絕望的金兵在臨死前投擲過來的兵器。這些心高氣傲的背嵬軍對楊再興佩服得五體投地。
以不畏生死出名的女真鐵騎,在楊再興的鐵槍面前,忽然成了束手被殺的稻草人。無論他們再拼命,也傷不了楊再興一根汗毛。
而楊再興的眼裏,卻隻有沙古質一人。那些被他斬殺的女真鐵騎根本沒被他放在心上。借着身後背嵬軍的完美遮護,楊再興把大槍發揮到了極緻。
沙古質派了數十名親衛上前抵擋楊再興,但卻一一死在楊再興槍下。等到楊再興挾着天神般的氣勢沖到沙古質旗前的時候,打了數十年仗,從不知害怕爲何物的沙古質害怕了,他竟然拔馬而逃。
楊再興卻認準了沙古質,沙古質逃到哪裏,他就追到哪裏。
而給沙古質扛旗的旗手卻沒有逃掉,被背嵬軍亂刀分屍。不但旗手被分屍了,連沙古質的大旗也被砍成了碎布。
嶽飛此時卻沒有拼死作戰,他主要是負責指揮背嵬軍和護民軍如何分進合擊。嶽飛的目光如鷹如電,犀利無比,雖然他似乎隻盯着一個地方,但戰場上的任何情況都沒有逃脫他的眼睛。
看到沙古質的大旗忽然倒了下去,嶽飛心中大喜,振臂高呼,“弟兄們,沙古質死了。金狗敗了。”
護民軍中大嗓門的騎軍頓時也都扯着嗓子高喊起來,“沙古質被楊将軍陣斬了。金狗完蛋了。”爲了讓金軍士氣崩潰,嶽飛還特意讓幾十個精通女真語的背嵬軍用女真話高喊沙古質死了。
女真鐵騎雖落下風,但戰場上的局勢依然膠着無比。這些身經百戰的女真鐵騎,本就以耐戰聞名後世,他們的韌性特别強。面對來去如風的背嵬軍,面對養精蓄銳的護民軍,女真鐵騎高呼酣戰,根本沒有後退之意。
但當他們聽到沙古質死了的消息,頓時都情不自禁地擡起頭來,尋找沙古質的戰旗。當看到沙古質的戰旗消失,這些不知失敗爲何物的女真鐵騎終于開始恐懼了。
難道這個嶽飛真是大金國的克星嗎?完顔銀術可栽在了他手裏,如今半生無敗績的沙古質将軍也死在了他手裏。既然如此,那我們再拼殺也沒有意義了。不如逃吧。
一旦起了逃亡的念頭,女真鐵騎的士氣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不知是哪一個女真鐵騎首先拔馬逃跑,反正數千高呼酣戰的女真鐵騎忽然一下子崩潰了,紛紛拔馬向着大營逃去。
沙古質又氣又急,拼命地扯着喉嚨大喊,“我沒死,我沒死。”
可惜他的喊聲被淹沒在護民軍震天的喊殺聲之中。沙古質當然不可能隻帶了一面軍旗,他一共帶了三面,但第二面戰旗剛剛舉起來,就被神箭趙宏一支火箭射得燃了起來。
第三面戰旗豎起來,卻被騰出手來的嶽飛一記标槍投射,竟把碗口粗的大旗杆射成兩段。
看到數千往日裏不可一世的女真鐵騎如今卻像受驚的牛羊一般埋頭逃命,沙古質氣極,反而仰天大笑起來。
“這真的是我大金勇士嗎?他們和不堪一擊的遼狗有什麽區别?他們和懦弱的宋豬有什麽區别?太祖皇帝啊,你在天有靈,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子民吧!”
說着說着,沙古質忽然噴出一口鮮血。數十年的勝利讓沙古質習慣了勝利,昨日一戰,隻是小挫,但今天以騎對騎,竟然又被嶽飛擊敗,終于讓沙古質的心理崩潰了。
沙古質身邊尚有數百親兵,此時外圍的親兵還在拼命抵擋殺神楊再興,還有另一個殺神王綱,還有另一個殺神吉倩。此時戰場上大局已定,這些将領都想立下最大的功勞,斬殺沙古質。
三人各率最精銳的數十名背嵬軍,大聲呼喝,奮勇出擊,已經把沙古質的親兵斬殺了一半。
親兵隊長紮撒兒看了看外圍的戰鬥,深知再不逃跑,絕對會死在這裏。但沙古質此時又哭又笑,似乎已經瘋了。紮撒兒鼓了鼓勇氣,低聲勸道,“大将軍,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們還是先行退兵,等到了大營之中,休息幾天,再和嶽飛決一死戰。”
沙古質看了一眼周圍的親兵,臉上露出一種譏嘲的笑容。“你們是不是也想逃了?我知道,你們之所以不敢逃,是擔心自己的家人被牽連。紮撒兒,我記得你家中可是有三個汴梁嬌娘,想必你也不想死吧?”
紮撒兒猶豫了一下,終于大聲說道,“大将軍難道就不挂念家中的妻兒老小嗎?今日戰死沙場,徒勞無益,不如且退,待大兵一到,我們再來報仇。”
“哈哈哈!”沙古質再次仰天長笑,“爾等下賤奴才,隻戀家中妻兒,卻不明白,今日一戰,卻讓宋軍殺出了信心。從今以後,我大金還能縱橫天下嗎?”
紮撒兒今年二十八歲,春天他參加了汴梁之戰,搶了三個如花似玉的汴梁美女做老婆。他真的不想死在這裏。雖然沙古質看透了他的心思,但他鼓了鼓勇氣,正要開口再勸,忽見眼前刀光一閃,脖子一疼,就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了。
一刀砍死最寵愛的親兵隊長,沙古質的臉色又恢複了鐵一般的冷靜。他用手拭了拭長刀上的血迹,對驚呆了的親兵說道,“我沙古質縱橫半生,從不知逃跑是什麽滋味。今天惟有一死報國。爾等願逃則逃,願戰者,就陪我一起戰死吧。”
這些親兵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是沙古質的勇烈感動了他們,還是他們把家人的性命看得高于自己,反正所有親兵都點了點頭,齊聲說出一句,“願陪大将軍死戰。”
沙古質的臨死一擊倒讓背嵬軍受了些許損失。至少有十幾個背嵬軍被瘋狂的沙古質親兵砍落馬下。楊再興大怒,大鐵槍上下翻飛,挑落了護在沙古質面前的十名親兵,滴血的鐵槍對準了沙古質的咽喉。
沙古質的長刀同樣砍翻了三個背嵬軍,此時面對楊再興,沙古質卻不再害怕,他笑着對楊再興說道,“楊将軍之神勇,沙某平生罕見。今生有幸和楊将軍決一死戰,也是幸事。來吧,沙某在臨死之前,就來會會楊家大槍。”
此時沙古質的親兵已經折損殆盡,大隊護民軍正在追擊女真潰軍,但數十騎背嵬軍卻把沙古質圍得水洩不通。吉倩王綱也對着沙古質虎視眈眈。開玩笑,殺一個女真萬戶,那可是大功一件。
但聽到沙古質指名點姓要和楊再興決鬥,吉倩王綱對視了一眼,紛紛勒馬後退。他們不打算和楊再興搶這個功勞,要不是楊再興刺死沙古質的旗手,說不定此時還在苦戰呢。
楊再興用赤紅的雙眼盯着沙古質,冷聲說道,“如果你不是金國将軍,我肯定不會殺你。但你是殺人如麻的金國将軍,我楊再興有心饒你,中原屈死的父老鄉親也不會饒你。”
沙古質冷笑道,“一将功成萬骨枯!自古以來,哪個将軍不是殺人如麻?”
“但他們殺得是手握兵器的人,而不是手無寸鐵的婦孺!”楊再興的眼裏透出了濃烈的殺機,“來吧,沙古質,今天你的死期已到。”
沙古質暴喝一聲,縱馬直上,手中長刀如一道白色閃電,直取楊再興的左肩。但比白色閃電更快的,卻是一道黑色閃電。
隻聽嗖的一聲,楊再興的大槍已經刺穿了沙古質的咽喉,槍刃左右一旋,沙古質的頭顱訇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