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女真鐵衛承受不住楊再興的殺氣,拔馬而逃。旋即引起了連鎖反應,本來大占上風的女真鐵衛全都拔馬而逃。正在苦戰的黑甲軍頓時成了追殺的一方。
楊再興振臂大呼,“弟兄們,追上去,殺光這幫金狗。”
能戰的黑甲軍此時不到二百人,并且全都疲憊不堪。可是看到往日裏不可一世的金兵竟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無疑讓這些黑甲軍熱血沸騰。護民軍能殺敗金兵,我們黑甲軍照樣能殺敗金兵。
嶽無敵能在金狗軍中縱橫來去,我們楊矛子照樣也能在金狗軍中閑庭信步。既然楊矛子下令追擊,老子就是累死也要追上去,從背後砍死幾個金兵再說。
所有的黑甲軍拼命催動戰馬,緊緊地咬住女真鐵衛,手中馬刀揮動,把一個個百戰餘生的女真鐵衛從背後砍落馬下。
直到望見沙古質的大隊騎軍,楊再興方才停止追擊。楊再興鐵槍指着奔過來的女真大隊,哈哈大笑,“兄弟們,金狗也不過如此。今天這一仗殺得痛快。如今金狗大隊人馬來了,咱們就撤吧。回去的時候,别忘了把金狗的人頭帶上。”
三百黑甲軍損失了百餘名,但卻殺死女真鐵衛将近二百名。楊再興一杆鐵槍就結果了數十名女真鐵衛。其他的女真鐵衛多是在逃跑時被追上的黑甲軍從背後砍死。
楊再興回軍的時候,先是碰見了嶽亨親自率領的斥候隊。後來就碰見了嶽飛陳淬的萬餘騎軍。嶽飛領着趙宏吉倩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陳淬領着一衆義軍将領走在隊伍後面。
看到楊再興一衆人馬衣甲濺血,嶽飛立即明白楊再興肯定和金兵交過手了。嶽飛望着白袍變成紅袍的楊再興,心中說道,剛才一戰,不知道這個楊再興殺了多少金人。
楊再興本想繞過嶽飛的人馬,并不是因爲他昨日敗給嶽飛,臉上下不來。而是因爲今天的戰鬥,曹成軍本不是先鋒。今日自己率黑甲軍先行出擊,算是搶了護民軍的第一份功勞。
更重要的是,楊再興想把這二百金兵人頭帶到曹成營中,再讓曹成向宗澤報功。楊再興想把這份功勞讓給曹成。
但嶽飛卻對楊再興念念不忘。此時正好碰見楊再興,豈能交臂失之。嶽飛拍馬上前,迎住楊再興,抱拳笑道,“楊将軍,砍了這麽多金狗的人頭,看來剛才肯定打了大勝仗啊。”
楊再興尚未開口,王蘭就搶先說道,“那是當然。我們楊大哥剛才一個人就殺了六十多名金狗。還殺了兩個金狗的千戶長。楊大哥練的就是馬上功夫,一杆大槍在手,絕對天下無敵。”
王蘭之所以特意強調楊再興練得是馬上功夫,是因爲楊再興昨天空手比武時輸給嶽飛一招。王蘭這是在告訴嶽飛,姓嶽的,你别得意。楊大哥練的就是馬上大槍。如果你敢上馬和楊大哥比試一下,絕對接不住三招。說不定一招都接不住呢。
但楊再興卻是光明磊落之輩。聽王蘭這樣說,立即沉聲說道,“王蘭退下。”拱手對嶽飛說道,“嶽将軍,王蘭兄弟口無遮攔,還望将軍不要介意。”
嶽飛一聽這十**歲的小夥子竟然就是王蘭,不由地特意多打量了兩眼。王蘭身受數創,形象确實有點凄慘。但一雙眼睛,依然銳氣十足。
“原來是王蘭兄弟,真是少年英雄。”
嶽飛贊了王蘭一句。旋即對楊再興說道,“楊将軍殺了兩個金兵千戶長,這可是大功一件。楊将軍,且随我去見宗帥。宗帥絕對重重有賞。”
“宗帥也來了?”楊再興有點吃驚,瞪大眼睛說道,“聽說宗帥病體纏綿,實在不該親臨戰場啊!宗帥乃我大軍之魂,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
楊再興向來佩服宗澤。就連大哥曹成也經常說,如果皇宋的官員都是宗帥這樣的好官,他絕對會安份地當一輩子良民。老人家雖然是個文官,卻沒有其他文官的驕傲自大,怯懦卑鄙。他性如烈火,一腔義勇之氣,會讓很多自鳴勇武的将軍汗顔。
楊再興身爲曹成親信,當然明白很多義軍将領其實并不服朝廷,也不服親登基的康王趙構。很多将領下山來汴,自願接受宗澤節制,大多是被宗澤的義勇所感。如果宗澤有個三長兩短,汴梁百萬大軍轉眼間就會煙消雲散。
嶽飛苦笑道,“宗帥的脾性,楊将軍想必也略有所聞,他老人家決定的事情,天王老子也勸他不回。不過老人家昨晚吃了三碗飯,今早又吃了兩碗飯,看來病體大痊了。如果我們能擊潰金軍,那就是給他老人家獻上的長生藥方。”
說到這裏,嶽飛再次說道,“楊将軍,還是跟我去見宗帥吧。宗帥有功必賞。”
楊再興有點躊躇。如果現在去見宗澤,那這份功勞可就落在自己頭上了。這樣子會讓曹成大哥更加不悅。
嶽飛似乎看透了楊再興的心思,正色說道,“再興将軍,今日一戰,實是決定我中原命運的戰役。實不相瞞,面對上萬的女真鐵騎,無論是宗帥,還是我,都沒有半點勝算。此時我軍士氣不高,正需要一個勝仗鼓舞士氣。再興将軍,切莫因私恩而廢公事!”
楊再興打量了一下嶽飛背後的騎軍,正如嶽飛所說,就算是護民軍的騎兵師,雖然銳氣十足,殺氣沖天,但和剛才的女真鐵衛相比,也少了一股睥睨天下的雄風。至于陳淬的騎軍,殺氣弱得連黑甲軍都比不上。這樣的大軍,和女真鐵騎正面交鋒,勝算實在不高。
但今日這一戰又是勢在必行的一戰。勝了,中原局勢爲之一安。敗了,說不定宗翰就會揮軍渡河,直驅汴梁。
想到這裏,楊再興昂然說道,“嶽将軍教訓得是。再興受教。宗帥在哪裏?我去向宗帥請功。”
嶽飛笑道,“我陪再興将軍一起去。你我都是湯陰人,算是同鄉。今日一戰,則是同袍。等會和沙古質開戰時,我還希望楊将軍這杆槍再次大發神威呢。”
須發皆白的宗澤坐在四匹馬拉的馬車之上,正在閉目養神。清瘦的面容上透出一種不認天命的堅毅。和昨天相比,宗澤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雖然帳下将領都勸谏宗澤不要親臨戰陣,但宗澤還是乘車出城,和嶽飛陳淬的大軍一同出發。
下雪不冷化雪冷。前幾日下了一場大雪,如今地上半尺深的積雪夜晚結冰,白天融化,氣溫變得極爲寒冷,哈一口氣都會久久不散。
給宗澤駕車的乃是義軍首領趙世興。一月之前,宗澤親自下令斬殺了趙世興的兄長趙世隆。但趙世興對宗澤卻沒有一絲恨意。因爲自己的兄長奸**女,的确該殺。趙世興一邊趕着馬車,一邊不時回頭打量宗澤的臉色,生怕宗澤給凍壞了。
宗澤今天出來,可不隻是爲了作秀。他今天真的是要站在馬車上觀戰的。所以在出城時,他拒絕給馬車罩上擋風簾子。宗澤非常堅決地說道,“數萬士兵穿着鐵甲都不覺得冷。老夫都穿了白熊的皮裘了,難道還會凍死不成?”
順便說一句,宗澤身上的皮裘乃是嶽飛獻給宗澤的。這皮裘乃是白熊的皮子,是原來的大海寇,如今的護民軍水師副統領李寶獻給李八少的禮物。一共四張白熊皮,拿到花小七的制衣作坊,由花小七親自動手,做了四件皮裘。一件給了李八少,一件給了嶽母,一件給了牛老夫人。剩下的一件,就讓嶽飛帶過來給了宗澤。
皮裘暖和無比,裹在身上,任憑寒風肆虐,宗澤依然感覺身上熱乎乎的。
但趙世興可不知道白熊皮裘的厲害,他是生怕把宗澤給凍着了。所以趕車的時候,一直小心翼翼。趙世興望見嶽飛領着楊再興走過來,當即小聲提醒宗澤。“宗帥,嶽将軍領着那個楊矛子過來了。”
“哦?”宗澤有點奇怪地望着嶽飛。“鵬舉,你不在前軍,跑來中軍幹什麽?還有楊再興,你渾身是血,莫非後軍也碰上了金兵嗎?”
楊再興見宗澤一口喊出自己名字,不禁有點激動。想不到自己一個無官無職的曹成親将竟然也入了宗澤的法眼。當即抱拳說道,“請宗帥恕罪。今天一早,再興率三百黑甲軍先行出營,和金狗的前哨軍戰了一場。”
宗澤上下打量着楊再興血紅的袍子,皺眉說道,“勝負如何?”
楊再興不卑不亢地抱拳說道,“殺金人千戶長二名,百夫長三名,女真士兵二百餘!黑甲軍傷亡近百。”
宗澤霍地一下從馬車上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望着楊再興,厲聲說道,“可有頭顱爲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