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宏的騎兵師路過相州城下的時候,和金兵的二千騎軍戰了一場。雖然趙宏一箭射死了千戶馬光遠,但在另一個金兵千戶韓文的率領下,金兵扔在城外四百多具屍體,還是撤進了相州城。
因爲心懸嶽飛安危,趙宏自然顧不得攻打相州,快馬加鞭趕到了這裏。結果隻看到一地死去的金兵。趙宏有點慚愧地說道,“嶽帥,末将這個騎兵師副師長是不是太無能了?五千騎兵竟然沒能擊潰二千金狗。和嶽帥比起來,實在差得太遠。”
“哈哈,”嶽飛拍着趙宏的肩膀哈哈大笑,“我說趙宏,如果你比我還厲害,那我還混什麽啊。不過你是個稱職的師長,比吉倩這小子稱職多了。”
趙宏連忙說道,“嶽帥,末将可是副師長啊。”
嶽飛大聲說道,“我宣布,從今天開始,騎兵師的師長就是趙宏了。至于原師長吉倩,官降三級,當我的親衛統領。”說到這裏,嶽飛特意問吉倩,“咋樣,同意這個新職務不?”
吉倩咧着大嘴笑道,“我的好大哥,我早就想撂挑子了。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實在不是統領千軍萬馬的料。我隻有在大哥的指揮下才不會犯錯誤。”
由副師長提爲正師長,趙宏當然有點小激動。雖然之前他也是幹得正師長的活,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他正要謙讓。嶽飛卻止住了他的話頭,繼續說道,“我給你派來個善打騎戰的副師長董先。你們兩個認識一下。”
因爲這一戰又俘獲了近二千匹戰馬,嶽飛當即命令趙宏和董先率領騎軍,護衛着相州的二萬軍民前往開德府。施全和趙玉英卻跟着嶽飛上了二龍山,準備和二龍山的婦孺一起前往應天府。
但數千護民軍到了二龍山之後,卻發現二龍山上又來了很多好漢。嚴格地說,這些好漢還沒能上二龍山。冉青和花如玉知道二龍山的精銳盡出,如今留在山寨的不過幾千烏合之衆,外加近二萬婦孺。萬一讓這些好漢上了山寨,萬一他們翻臉,二龍山可就會轉眼移主。
正因爲如此,嶽飛來到二龍山時,發現二龍山如臨大敵,所有的弓弩手都集中到了山寨門口,虎視眈眈地對着寨門外一百多條精壯漢子。
當然了,大隊護民軍一到,二龍山的老小頓時在山寨裏歡呼起來。他們這幾天可是提心吊膽,因爲山下這群好漢人數雖少,但個個都是以一擋百的好漢。真要開打的話,他們真沒信心守住山寨。
那些好漢看着陣容嚴整殺氣騰騰的護民軍,不由地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多數都是山寨之主,自然明白什麽是精兵,什麽是烏合之衆。眼前這三千多擡着屍體的軍士無疑都是精銳。如果向他們發動進攻,盡管他們人人都是百人之将,絕對也逃不掉幾個。
在女真鐵騎的進攻下幸存下來,且擊殺了數千金兵之後,所有參戰的護民軍都有了一顆強大的心。自信改變了他們的氣質,一下子就震住了這些好漢。
那幫好漢領頭的是個中年大漢,虎背熊腰,雙目有神,扛着一把長刀。面對護民軍強大的壓力,這大漢反而哈哈大笑,聲若春雷滾滾,傳入了嶽飛的耳中。
“嶽無敵之大名,馬擴聞名久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五馬山馬擴這廂有禮了。”
聽說眼前的漢子竟然是馬擴,嶽飛不由心中一動。這馬擴本是甘肅人,出身西軍,曾在靖康元年的抗金鬥争中失敗被俘。但他很快又逃了出來。聽說如今他在五馬山占山爲王,手下義軍十數萬。沒想到他今日竟然來到了二龍山。
嶽飛當即示意手下兵将放下兵器,走上前去,抱拳說道,“原來是馬将軍。馬将軍之名,飛也聞之久矣。這幾日嶽某去清水鎮打金狗了,山寨招待不周,還請馬将軍恕罪。冉參軍,花将軍,還不打開寨門,讓馬将軍上山喝杯薄酒。”
馬擴極爲豪爽地笑道,“嶽無敵,你這兩個守山的女将可不是等閑之輩啊。反正我馬擴是拿她們沒辦法。這幾日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們仍然不放我進去。”
冉青笑盈盈地沖馬擴施了一禮,“馬将軍的英名,冉青雖也知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幾日山寨實在空虛,冉青身爲參軍,自然不能不爲留守山寨的婦孺着想。還望馬将軍大人大量,不要記恨小女子哦。”
馬擴笑道,“好說好說。反正你這幾天也沒少了我們吃喝。我怎麽敢怪罪你這個女諸葛呢。”
但在上山的時候,嶽飛卻敏銳地發現,雖然這一百多條精壯漢子以馬擴爲首,但好象并不是一夥。因爲有一半多人總是和馬擴的人若即若離。
到了山寨大堂,分賓主坐下,互相介紹身份的時候,果然證實了嶽飛的猜想。
馬擴帶來的隻有三十幾人,其他人則各有自己的首領。
劉裏忙,一個年方十八歲的英雄豪傑,身高七尺,善雙刀。來自河北易縣,頭上纏了一條白絹,上面寫了一個鮮紅的怨字。他的山寨有軍民萬餘人。
楊浩,一個披發頭陀,手持鐵杖,是五台山智和禅師的徒弟。占據河北玉田縣,有人馬五千餘人。
劉義芸,身長力大偏又面容俊美的一條好漢。燕山府人。嚴格來說,已經是遼地漢兒了。但他不但沒有像其他的漢兒軍一樣加入金國的仆從軍,爲虎作伥,反而豎起了義旗。
石闖,人稱闖先生,長得猶如張飛再世,一臉針般的短胡須。中山府人。手下有人馬數萬,和金人屢次開戰。
張龔,一個儒雅書生,卻有着鐵一般的骨頭。本是原真定府獲鹿縣知縣,縣破之後,聚民衆于群山之中,結寨抗金。
這些人雖然沒有馬擴那麽有名,勢力也沒有馬擴的大,但他們無疑都是鐵骨铮铮的好漢。嶽飛最佩服的就是敢于抗金的英雄好漢。
特别是劉義芸和闖先生,一個敢在金兵的腹部豎義旗,聚義兵,一個則率領民軍屢次挑戰金軍。雖然他們都失敗了,但根基還在。而他們的勇氣,讓嶽飛都佩服不已。
嶽飛端着酒杯,一一向這些抗金的英雄敬酒。但嶽飛卻不知道,他佩服的這些好漢,如今最佩服的就是他嶽飛。如果按照原來的曆史,此時的嶽飛不過是王彥手下一個營頭,根本還是默默無聞。最有名的卻是王彥和馬擴,一個在太行山中建立八字軍,聚衆二十餘萬。一個在五馬山建起大寨,也聚衆十幾萬。
但自從嶽飛在應天府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如今他的聲名已經遠遠蓋過了王彥和馬擴。特别是相州城下斬高慶裔和耶律馬五的一戰,更是讓中原豪傑心悅誠服。
當然,馬擴等人來到二龍山,肯定不會爲了看自己偶像,順便索要簽名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始終沒有動筷子的闖先生首先開口說道,“嶽将軍,老石是個粗人,不會說瞎話,也不會說虛話。我就把來意直說了吧。實不相瞞,我半月前又吃了敗仗,被一個女真千人隊擊敗了。弟兄們再拼命,沒有盔甲,沒有兵器,也幹不過金狗。我本想到應天府找嶽将軍,半路上聽說嶽将軍在太行山,就找上山來了。嶽将軍,老石想請你支援一點盔甲。俺不要多,一千幅就行。我沒錢,隻有一腔熱血。隻要嶽将軍同意,石闖從此就是嶽将軍馬前一卒。”
說完了這段話,闖先生目光炯炯地盯着嶽飛。他生怕嶽飛說出拒絕的話。闖先生本是縱橫天下的好漢,傲骨天生,從不求人。他憑着一股血性聚了數萬漢子保衛家園,但卻在金兵面前屢戰屢敗。每一次失敗,都讓闖先生心痛如絞。并不是他的部下不夠勇敢,他們敢以血肉之軀攔在金狗的鐵騎面前。但沒有甲胄沒有兵器,徒有一腔熱血,卻擊不敗那些百戰金兵。
直到一個多月前,闖先生聽說了黃河南岸的應天府崛起了一支護民軍,不但能征善戰,而且建了一個特大的軍器坊,竟然向外出售兵器盔甲。
但闖先生卻沒有錢。他們這支義軍聚在山中,連吃的都不夠,哪裏會有錢來買盔甲兵器。至于想搶土豪打劣紳,很可惜,早被金狗打光了。
但看到天氣一天冷似一天,闖先生知道金狗在大舉南下前肯定會大舉出動,剿滅他們這些義軍。爲了讓弟兄們在對抗金兵的時候多點底氣,闖先生終于咬着牙離了山寨,準備用空空的兩手,給衣不蔽體的弟兄們帶回一千幅盔甲。
不隻是闖先生在堅張地等待嶽飛回複,劉裏忙劉義芸也都在等待着嶽飛的回複。因爲他們兩個的目的和闖先生一樣。可能惟一不同的是,他們兩個有錢。他們的上百弟兄在數十裏之外的山中,守護着上萬兩黃金,和不計其數的金銀珠寶。
嶽飛當然看到了闖先生的臉上神色,那是一種極爲深切的期待。如果嶽飛拒絕了他,這個鐵漢子肯定不會垮下去,但他肯定會很傷心。
嶽飛不打算傷害闖先生,但他也不能脫口答應。軍器坊生産的盔甲兵器是應天府百姓的稅收變來的,卻不是他嶽飛一個人的。就是他答應了,李八少和黃縱也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