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雙锏的狀态下,吉倩隻在嶽飛和張憲手裏栽過跟鬥。連王貴都占不了吉倩的便宜。所以吉倩常常自吹,老子武功一般,天下第三。在遇見花如玉之後,吉倩自動将自己的排位向後挪了一位,成了天下第四。可是和牛臯一交上手,吉倩就郁悶地發現,可能自己隻能排名天下第五了。
兩人雖然使用相同的兵器,但牛臯的鐵锏卻比吉倩的重了一點。兩人的招數也是大同小異,畢竟使雙锏的都是學的秦瓊傳下來的锏法。但牛臯的招數卻比吉倩的精妙了一點。不要小看這一點,高手相争,争得就是毫厘之差。武俠小說上說得兩個高手一打就是三天三夜,那純粹是胡扯。
真正的高手比武,瞬間就能分出生死。顔良不過比關羽差了一點點,結果被關羽一刀秒了。玄武門之變時,天下第一的使槊高手李元吉(即評書上的李元霸),碰見天下第一的奪槊高手尉遲敬德,也是一招被奪去兵器,複一槊刺死。戰場之上,殺人多在眨眼之間,哪裏會有什麽交戰數百合的說法。
就像雙刀将李成的武功力氣也不過比嶽飛差了那麽一點點,卻被嶽飛輕松擒住。如今牛臯既然比吉倩厲害了一點點,那吉倩今日就隻能倒黴了。
吉倩的第一锏,被牛臯揚左手锏攔住。吉倩的第二锏,被牛臯揚右手锏攔住。吉倩想打第三锏的時候,感覺自己雙臂有點發麻,不由地緩了一緩,動作也慢了那麽一眨眼的功夫。
就在這時候,牛臯反擊了。牛臯提着雙锏,左一锏,右一锏,上一锏,下一锏,一口氣砸了吉倩四锏。吉倩雖然全都攔了下來,但雙手的虎口已經震破。
牛臯哈哈大笑,踏上一步,忽然棄去右手锏,一拳擊在吉倩肩膀上,把吉倩打得騰騰騰後退了十幾步,一屁股栽倒在地上。跟随吉倩過來的背嵬軍立即組成陣勢,攔在吉倩身前。
牛臯卻根本沒有乘勝追擊的念頭。彎腰拾起右手锏,用锏指着吉倩說道,“吉倩,你沒有接住我十招啊。不過也算是一條好漢了。”
吉倩氣得滿臉通紅,卻說不出話來。他當然知道牛臯剛才已經手下留情了。如果他不是用右拳,而是用鐵锏,自己肯定就廢了。
就在這時,一員女将手持長槍沖了過來。一看吉倩倒在地上,大吃一驚。“吉倩,你不要緊吧?”花如玉可能是想溫柔地問候一下吉倩,但聲音如雷,倒是把牛臯吓了一跳。
吉倩說道,“我沒事。小心那個使锏的家夥。很厲害。”
牛臯咧嘴笑道,“好家夥。這女子比俺老牛都猛啊。莫非是吉倩的婆娘?”
花如玉見牛臯不但擊敗了自己的準老公,說話還不三不四,當即劍眉倒豎,提着長槍就沖了上來。
花如玉人雖然長得粗莽,但槍法極爲精湛,手中大槍一抖,就是碗大的三朵槍花,直取牛臯咽喉和兩肩。
董先在後面大叫道,“牛大哥,這女子不好惹啊。你要小心。”
牛臯笑道,“賢弟放心,我自省得。”雙锏揮出,砸開了花如玉的花槍。
花如玉的大槍杆子乃是柔軟的白蠟杆所制,柔韌性極好。被牛臯的鐵锏一擊,槍杆頓時變成了彎弓模樣。花如玉雙臂一收一抖,大槍陡然繃直,槍尖如毒蛇,再次刺向牛臯咽喉。
牛臯沉重的雙锏忽然變得極爲靈活,左锏輕輕向外一繃,就再次擋住了花如玉的槍尖。剛才和吉倩的戰鬥,他完全是以力破力,仗着比吉倩力大,五招擊敗了吉倩。如今面對花如玉靈活如蛇的花槍,他的雙锏也輕靈得如同稻草,雙锏上下翻飛,把門戶遮得滴雨不透。
花如玉使出了渾身解數,仍然占不了半點上風。幸虧牛臯隻是防守,沒有反擊。正在這時,董先忽然叫了一聲,“牛大哥,嶽飛來了。”
牛臯聽到這話,正逢花如玉大槍刺來。牛臯忽然大喝一聲,再次棄掉右锏,一把抓住了花如玉的大槍杆子,然後原地一轉,把大槍杆子擱在腰上,以腰爲軸,原地一轉,竟把花如玉的大槍奪了過來。
牛臯奪過花如玉的大槍,定目向對面觀瞧。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正站在吉倩身邊,這漢子長得極爲平常,惟一有别于常人的就是那雙星辰般燦亮的眼睛。這雙眼睛純淨卻又犀利,就像一柄剛從秋水和月光裏洗過的寶劍。
牛臯當然不是以貌取人之輩。他打量嶽飛的不是長相,而是氣勢。正是這股氣勢讓董先一眼就看出了來人是嶽飛。他感覺嶽飛随便站在那裏,就有一股不可撼動的氣勢,宛如這巍巍太行。牛臯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發現嶽飛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像是看見了敵人,反而像是看見了生死相依的兄弟。
牛臯暗暗納罕,我奪了他師弟霍銳的山寨,又敗了他手下兩員大将,怎麽這嶽飛看我的眼神沒有一點惱怒之色,反而有一種久别重逢的激動呢。莫非他是使的驕敵之計?
心中納悶的牛臯決定用手上的功夫說話。他忽然大喝一聲,擲出從花如玉手裏奪來的長槍,直取站在吉倩身邊的使槍漢子。這一槍擲出,破空之聲大作,可以想見它的速度。
嶽飛卻不慌不忙,一擡手,鐵槍似乎不疾不徐地刺出,卻正好刺在花槍的槍尖之上。隻聽铮的一聲尖鳴,花槍落在地上。
嶽飛這一手舉重若輕,輕松攔住了這勢不可擋的一記投槍。背嵬軍紛紛喝彩。就連董先牛臯也是大聲喝道,“好功夫!果然名不虛傳。”
要知道槍尖極銳,又在高速運行中,想看清槍尖就很艱難,何況能用同樣的一杆鐵槍刺在飛來的槍尖之上。這難度幾乎不亞于兩根弓箭在半空相撞。
牛臯的一雙牛眼瞪得更大,因爲他可玩不來這一手。牛臯喝道,“嶽飛,可敢和我比試一場?”
嶽飛微笑道,“常聞牛臯生平有二好,一好酒,二好武。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莫非牛将軍領大軍到此,隻是爲了和我嶽飛比試一場嗎?”
牛臯點頭道,“那是當然。你師弟霍銳常說我和董老弟不是你一合之将。我老牛肯定不服啊。所以現在咱們二人先比試一下再說。其他的事比武之後再說不遲。”
嶽飛看牛臯站在那裏,氣勢如猛虎,凜然不可欺,不由心中暗贊,抗金名将當真不凡。既然他執意要和自己比武,那就讓自己痛揍他一頓再說吧。牛臯屬于加強版的吉倩,要先用拳頭和他一叙兄弟之情了。
想到這裏,嶽飛提着大槍,走上前去。牛臯抖擻精神,雙锏護身。眼看兩人就要展開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忽聽一個稚嫩的聲音喊道,“老爹,可别傷了牛叔叔啊。”
這句話把牛臯氣得暴跳如雷。他不看也知道是嶽雲那個混小子說的。嶽飛聽了這個聲音,卻是渾身一震。這個聲音他已經兩年多沒有聽到,卻依然刻骨銘心地記在心裏。因爲這正是自己孩兒的聲音。
嶽雲不認識吉倩。因爲嶽雲出生的時候,十六歲的吉倩已經落草爲寇,和嶽飛極少來往。二年前随嶽飛下山時,直接去了相州城,并沒有回孝悌裏看望嶽母等人。
所以嶽雲雖然猜到這使雙锏的肯定是父親的軍将,但卻沒有上前相認。甚至吉倩被牛臯輕松擊敗時,嶽雲還在心裏嘀咕,這個姓吉的也太差勁了吧。
但嶽飛一出現,嶽雲可就不再等下去了。他可不想牛臯被自己老爹三拳兩腳打成豬頭,那樣的話,自己不是有點對不起好兄弟牛通嗎?
在嶽飛的注視裏,嶽雲高會民牛通三人飛快地跑到嶽飛面前。嶽雲年紀雖小,卻頗有英雄氣概。他本來已經确定不哭的。可是剛剛喊了一聲老爹,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他一下子撲到嶽飛懷裏,哇哇大哭起來。一個九歲的孩子,被生母抛棄,和祖母一起住在山洞裏,在亂世掙紮求活,那種心酸,非親曆者不足道。
嶽飛把嶽雲抱起來,立即覺得嶽雲比兩年前瘦了許多。嶽飛同樣掉了幾滴英雄淚。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嶽飛不想把自己僞裝成鐵石心腸的豪傑,既然感到心酸,那就落淚,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嶽雲在嶽飛懷裏哭了一會兒,方才想起地下還站着高會民牛通二人。雖然有點舍不得,依然從嶽飛懷裏跳下地來。高會民自然不用他介紹,早就喊了一聲舅舅。嶽飛看到高會民瘦得像根竹竿,不禁更是心酸。光看嶽雲和高會民,就知道母親這幾個月過得很是艱苦。
牛通是個自來熟,根本不用嶽雲介紹,就甕聲甕氣地說道,“你是嶽叔叔嗎?我叫牛通,是嶽雲的鐵哥們。”
嶽飛一看眼前這個小孩子,同樣的黑皮膚牛眼睛,分明就是小三号的牛臯。連忙點頭笑道,“牛通,你和你老爹長得一模一樣。今天初次見面,我給你一個禮物吧。”
牛通咧嘴笑道,“原來嶽叔叔也這樣說,看來我長得很醜了。我還以爲我比我老爹長得英俊呢。”
牛通這句話把牛臯氣得牛眼圓睜,幾乎想跑過來,抓住牛通的屁股痛揍一頓。牛臯心想,這小子太渾了。
不過牛臯當然不會那樣做。他怕讓嶽飛誤會。嶽飛父子相認的當兒,牛臯已經偷眼打量了背嵬軍。狂傲如牛臯者也不得不暗贊一聲,“果然是精兵。”
經過一場血戰的背嵬軍依然精神百倍。站在嶽飛身後,排成似疏實密的步戰隊形。牛臯在心裏對比了一下,認爲這些軍隊絕對不次于自己的八百壯士。如果今天來一場血拼,真不知道誰勝誰負。
嶽飛被牛通這句話逗樂了。他把自己從李成那裏繳獲的兩把雪花刀拿了出來,一把交給嶽雲,一把交給牛通,算是給他倆的見面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