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守夏邑城的是護民軍騎軍副統領神射手趙宏。平定王善之亂後,嶽飛就把護民軍分開,各自鎮守邊界。趙宏率一千騎軍鎮守夏邑,王貴率五千步軍鎮守睢縣,嶽翻率三千步軍鎮守甯陵。
應天各地一直在有序的接收難民。如今大批難民湧入應天南部,趙宏不敢怠慢,派人回應天給嶽飛通報。
嶽飛得報之後,立即和張憲黃縱李八少等人商議,看是否派兵進入徐州。黃縱張憲極力主張派兵。李八少則認爲要謹慎,畢竟護民軍是應天府本地團練,在應天府内的作爲還可以說是鄉老自治。汴梁留守宗澤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兵鋒一旦向外擴張,那就形同造反了。朝廷肯定會派宗澤率大軍前來鎮壓。
黃縱一拂袍袖,大聲說道,“鵬舉,徐州之亂不可不平。祝行在劉複祝友張淵四人都和護民軍有仇,一旦讓他們洗劫徐州,兵力大增之後,肯定還會派兵北上。我們必須先發制人。不能讓夏邑永城兩地百姓再遭兵劫。”
李八少其實内心也贊同出兵徐州。隻是他認爲一定要找到一個可以拿到台面上的出兵理由。現在嶽飛成了他的準女婿,他可不希望嶽飛被朝廷戴上叛賊的帽子。
李八少望着黃縱說道,“可是我們拿什麽理由出兵徐州呢?朝廷如今雖然自顧不暇,但也不會對徐州兵亂不管不問。畢竟徐州乃是大宋東部的腰眼,連接南北的咽喉之地。依我看來,朝廷快要派大軍來徐州平亂了。如果我們出兵徐州,和朝廷的兵馬遇上,該當如何?”
張憲見李八少似乎怕了朝廷兵馬,暗暗生氣,不禁大聲說道,“李老太過謹慎了。如果我們真在徐州境内和朝廷兵馬遇上,那就各行其事。兩不相犯。要不然就刀槍相見。我護民軍不怕打仗。”
嶽飛揮手止住了張憲的話頭,慢慢說道,“李老的謹慎是有道理的。我們必須出師有名。特别是徐州這樣的天下重鎮。如果我們派兵拿下徐州,那就是和朝廷撕破臉皮了。一旦和朝廷撕破臉皮,我們護民軍就别想在冬天北上和金狗大戰了。因爲朝廷肯定會派人前來剿滅我們。所以,我們必須謹慎行事。”
張憲急道,“嶽大哥,難道我們就任憑祝行在劉複等賊子在我們眼皮底下禍害百姓嗎?”
嶽飛望了張憲一眼,大聲笑道,“當然不是。可是我們必須找到出兵的理由。既然朝廷不可能下旨給我們這個小小地方團練,我們隻能請徐州本地士紳出面了。”
黃縱和李八少眼前一亮,頓時明白了嶽飛的打算。嶽飛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複制護民軍在應天的擴軍方略。讓徐州本地士紳出面,請護民軍南下。那樣既出師有名,也駐軍有名了。
不過嶽飛現在倒沒有信心吃下整個徐州。在嶽飛的打算裏,護民軍的發展方向始終是在北方而不是南方。畢竟北方才有金狗,南方卻全是宋人。他建立護民軍,可不是爲了自相殘殺。但因爲最近軍器坊裏煤炭生鐵全都吃緊,必須要給軍器坊找到一個可以自給自足之地。應天地處平原,礦産稀少,無法可想,隻能從徐州打主意了。
徐州一地,有煤,有鐵,有鹽,可以說具備了養軍的所有條件。所以嶽飛肯定不會任憑祝行在劉複破壞徐州。幾人商議妥定之後,嶽飛決定親自領兵出擊徐州。
徐州位于蘇魯豫皖四省接壤地區,京杭大運河橫貫南北,乃是長江以北最重要的交通樞紐。北抱齊魯、南控江淮、東接海鹽、西連豫秦,素有“五省通衢”之稱,也曾經被前朝的名将稱爲‘北國鎖鑰’、‘南國重鎮’,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由此向東西南北挺進,都如同高屋建瓴般不可阻擋。
徐州雖然地處黃淮平原,但是由于魯南山地延伸到這裏,境内到處是低矮的丘陵和山脈,再加上泗水、汴水、沐水、京杭大運河等河流從市區流過,呈現出山環水繞的态勢,易守難攻,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祝行在劉複祝友張淵四人手下兵馬共有二萬餘人,再加上裹挾的百姓,号稱十萬大軍。可是嶽飛根本不把這四人放在眼裏。在他看來,這四人身爲客軍,卻一味荼毒當地鄉民。雖然鄉民拿他們沒辦法,但隻要有大軍前來剿滅他們,鄉民肯定會紛紛響應的。
在逃到應天的徐州鄉紳指引下,嶽飛領五千步軍,三千騎軍出兵徐州。
祝行在聽說嶽飛率護民軍前來剿滅他們,不由大怒。祝行在坐在徐州府的大堂上,沖劉複說道,“劉賢弟,嶽飛此人欺人太甚。他一個相州的泥腿子,得了富庶的應天還不滿足,竟然還要攻打徐州。這厮分明是想趕盡殺絕,不讓我們有立足之地啊。我們如果不想再做喪家之犬,隻能再和嶽飛戰上一次。賢弟有信心嗎?”
劉複想起上次在應天城内和嶽飛的戰鬥,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當時他們二萬聯軍,圍攻嶽飛二千人馬,十對一的比例,卻被嶽飛殺得屁滾尿流。連統制桑仲都被一個姓張的小将走馬擒斬。一個多月過去了,劉複想起當日的戰鬥,依然心有餘悸。所以面對祝行在的問話,劉複猶豫地說,“祝大哥,嶽飛骁勇過人,我們必須從長計議。”
祝行在用鄙視的目光看着劉複,心說從長計議,計議個屁。你小子分明是被嶽飛殺破膽了。當然,這話肯定不會直接說出來。祝行在和劉複兩人都是大帥劉光世麾下統制官。因爲不是劉光世嫡系。當日被劉光世抛在應天。和護民軍一戰,劉複所部損失過大,而祝行在則趁機把統制桑仲的人馬并到自己麾下,所以到達徐州之後,本來平起平坐的兩個人卻分出了高下。祝行在雖在表面上依然和劉複兄弟相稱,其實早把他當成屬下看待了。劉複此人倒也知進退,心甘情願地承認了祝行在的領導。
祝行在長笑一聲,似笑非笑地看着劉複說道,“劉賢弟不用擔憂。依我看來,嶽飛不過匹夫之勇。我們在應天之所以敗于他手,隻是因爲太過輕敵了。現在我們雄兵十萬,戰将百員,難道還怕一個泥腿子嗎?”
說到這裏,忽然話聲一冷,“劉複張淵接令!我命你們二人率五萬大軍北上砀山,迎戰嶽飛。一旦擊敗嶽飛,我準許你們殺入應天境内。兩位将軍,現在中原的富人幾乎都快跑到應天府了,隻要能拿下一個兩個縣城,金山銀海都是我們的。”
劉複張淵各在心裏罵了一聲,“去你媽的。”卻隻能無奈地抱拳應道,“劉複張淵接令。”
劉複張淵領兵走出徐州府大堂,站在旁邊的祝友小聲問道,“大哥,你覺得他們二人能夠擋住護民軍嗎?”
祝行在冷笑一聲,“連金刀王善都擋不住嶽飛,劉複更是白給。這二人的作用隻是替我們做肉盾。友弟,你迅速率兵把徐州城裏的地主老财們全部抓起來,不管他們降沒降我們,統統抓起來。拷問出錢财之後,我們立即領兵南下,渡過長江去投大帥劉光世。這徐州呆不得了。我們必須盡快就走。依我看來,劉複張淵二人可擋嶽飛三天。”
祝友一聽祝行在命令他拷打全城富人,頓時眼睛變得賊亮。他知道自己這下要發财了。整個徐州城的金銀珠寶全部收集起來,估計至少也有個幾十萬兩吧。不過這小子跟王善做馬賊做慣了,心中還是有點不滿足,試探着問道,“大哥,既然我們守不住徐州了。不如來個全城。”說到這裏,祝友停下來,隻是用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祝行在立即明白自己這個堂弟是要屠城了。連忙制止道,“不行。我們南下并不是自己做老大,還是要投在趙宋門下。我們劫掠一點,皇帝是不會過問的。但如果屠城了,特别是屠了徐州這樣的大城市,皇帝絕對不會放過我們。劉光世大帥也不會收留我們。更重要的是,萬一惹怒了這個姓嶽的泥腿子,追着我們不放,估計我們兄弟就要死在徐州了。”
不提祝氏兄弟在徐州“打土豪殺劣紳”,單說劉複張淵二人,領着所謂的五萬大軍北上迎戰嶽飛。一路上兩個人罵罵咧咧,一直咒罵祝氏兄弟不得好死。
劉複憤憤不平地說,“祝行在這個混蛋,要不是老子在應天擋住嶽飛兵鋒,他小子早就挂了。現在可好,又把老子推出來當肉盾,真後悔救了他這個混蛋。”
張淵附合道,“他那個堂弟祝友也不是好東西。我和他也算十幾年的兄弟了。沒想到來了徐州,他就把我一腳踹開了。現在又讓我當替死鬼。我明白,這是因爲我沒把自己的騎軍給他。”
劉複望了一眼跑在隊伍前面的二千多騎軍,有點忐忑地問,“張兄弟,你剛和嶽飛交手不久,你認爲我們這五萬大軍能擋住嶽飛多久?”
張淵搖了搖頭,用手指着身後的大隊步兵,喪氣地說道,“劉将軍,就憑我們這些連馬匪都比不上的士卒,如果和嶽飛野戰,一天也擋不了,就會全軍崩潰。如果守城,還有可能和嶽飛打個平手。”
劉複點了點頭,非常贊同張淵的說法。祝行在派過來的五萬大軍,除了七八千久經戰陣的老兵,剩餘的多是被裹挾的鄉民百姓。各個衣衫褴褛,器甲不全,根本不敢指望這樣的軍隊野戰。
看劉複的臉色有點難看,張淵試探着問了一句,“劉将軍,既然我們明知必敗,幹嘛還要和嶽飛死拼?不如投降。”
劉複哈大笑,“張兄弟以爲我會爲那個祝行在賣命嗎?但就是投降,我們也要先和姓嶽的拼上一場。能戰才能降。如果我們上去一箭不發就投降姓嶽的,他肯定不會重視我們。我們必須先抵擋幾天,讓姓嶽的頭疼了,再投降不遲。”
張淵覺得劉複說得有理。想在投降後受到嶽飛的重用,必須要讓嶽飛認識到他們的價值。要不然就憑他們犯下的罪孽,就算嶽飛不殺他們,想必也隻能做個老老實實的富家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