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别的原因,隻因這半個月的軍器産量竟然超過了以往一個月的産量。更重要的是,制出的器甲全是質量優等,根本沒有粗制濫造的貨色。
劉火和幾個匠戶在短短十天之内琢磨出了新式炒鋼法。當然,也可能是把祖傳的絕活拿出來了而已。軍器坊大使徐慶經過測試,發現用這種新型炒鋼法,一百斤生鐵可以炒出四十斤好鋼。
徐慶報與嶽飛之後,嶽飛果斷地賞給劉火那班工匠五千兩銀子。待遇提到都頭級别。
嶽飛的有功即賞大大刺激了匠戶們的積極性。據徐慶報告,很多匠戶白天沒死沒活地幹,到晚上也不休息,而是幾個人在一起琢磨新技藝,新發明。
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單憑一個工匠自然很難立竿見影。但劉火和幾個工匠合夥發明的炒鋼法啓發了他們。關系好的匠戶下工之後就會幾家湊在一起,有的商量怎麽讓大唐的明光铠和陌刀重現江湖。有的則想造出失傳已久的諸葛連弩。有的自認技術沒到大匠級别,就琢磨着如何改進現有的刀槍弓箭,讓他們的威力更大。
惟一讓嶽飛有點遺憾的是,被他視爲火器天才的張寶兒不再研究新的火器,反而鑽研起弓弩來了。
徐慶問張寶兒爲何不再研究火器,張寶兒把徐慶領到火藥倉庫,指着越來越少的火藥說,“咱們火藥快沒有了。”
徐慶本來想着幾萬斤火藥怎麽也能造出上萬顆轟天雷,沒想到倉庫裏才造出二千顆轟天雷就用光了火藥。
看着臉色不滿的徐慶,張寶兒連忙說道,“徐大使,這幾萬斤火藥都是從汴梁配好運過來的,說是有幾萬斤火藥,其實除去裏面的巴豆馬糞還有另外的十幾種毒物,可用的硫硝炭不到萬斤。每個轟天雷要用四斤火藥。火藥再少的話,轟天雷威力就不足以傷披甲的戰馬了。”
徐慶看着庫房裏被匠戶們用手分開的巴豆之類,有點奇怪地問,“既然火藥真正有用的成份不過是硫硝炭,他們放這麽多巴豆馬糞毒草幹什麽呢?”
張寶兒又恢複了小孩子的活潑,笑嘻嘻地說道,“可能汴梁的火器大匠們想做炒菜的調料吧。”
徐慶自然不明白,火藥本來就是道士煉丹的副産品。既然想煉長生不死丹,當然要加上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礦物質,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草藥了。
如果沒有天才張寶兒的出現,複雜到極點的火藥配方要到元末明初才會被焦玉做減法,把摻雜在其中的各種古怪除去,隻用硝硫炭,才造出了初具威力的真正火藥。
徐慶把火藥匮乏的事告訴嶽飛。但嶽飛也沒辦法弄到火藥原料。畢竟硫磺遠在硫球國,内陸根本沒辦法弄到。現在國事亂如麻,遠洋航行早已停止了。
嶽飛越來越覺得這個張寶兒不簡單。他肯定也是猜到火藥原料缺乏,所以就在冷兵器上動腦筋了。
嶽飛雖然知道熱兵器是未來的發展方向。但沒有火器也無所謂,隻要宋人敢戰,用冷兵器,照樣擊潰金狗。
軍器坊生産的器甲緊急配備到護民軍身上,護民軍穿着質量上乘的铠甲,拿着質量上乘的刀槍,更是如虎添翼。
在嶽飛消滅掉阿彌佗佛教的萬餘亂匪之後,應天府内再沒有規模上千的流寇。但小股流寇依然在離應天府稍遠的地方騷擾良民,洗劫商旅。
随着護民軍不擾民的名聲傳出應天府,從應天繞路經過的商旅明顯多了起來。畢竟應天府實行的一稅制不但比他地層層的盤剝要少很多,還特别方便快捷。
商旅一多,那些小股的強盜也像聞到了腥味的貓一樣聚在了應天。再想靠千餘騎軍穩住應天,明顯的有點難爲吉倩了。
五千護民軍明顯守不住偌大的應天府。就算嶽飛以守代攻,派出吉倩和花如玉這一對歡喜冤家,率領護民軍所有的騎兵,四處清剿流寇,收攏流民。在各鄉百姓的幫襯下,加上花如玉熟悉應天鄉情,才勉強讓應天府維持太平局面。
但吉倩每次回城都向嶽飛要兵。說嶽飛再不給他派兵,他就要在結婚之前累死了。
在智浃的建議下,嶽飛和黃縱李八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俘虜的上萬亂軍武裝起來。畢竟罪大惡極的亂軍早已斬首,剩下的這萬餘亂軍雖然作了惡,但又罪不至死。如果就這樣把他們關起來,整修圍牆什麽的,實在是浪費了這上萬精壯。如果把他們驅逐出應天府,其他地方的百姓肯定又會遭殃。
黃縱對擴軍沒什麽意見。别看前幾天張憲挑出幾百亂軍惹惱了他,那隻是因爲張憲不合規矩。嶽飛問起他的意見時,他反而有點感激。黃縱很清楚,嶽飛身爲護民軍團練使,本來就有擴軍的自主權。現在主動問起他的意見,這是嶽飛對他的尊重。所以黃縱直接說道,“智浃大師此議甚妙。有鵬舉帶領這些亂軍,保準他們也會和護民新軍一樣遵守軍紀。”
倒是李八少想了一下,皺着眉頭說道,“這些人畢竟都作過小惡。如果再讓他們拿起武器,難保他們不會再次作惡。”
嶽飛深知李八少一向疾惡如仇,對亂軍成見太深,趕緊勸道,“李老不用擔憂。一支軍隊是否作惡主要是看長官本性。一個好的将領手下不會有惡兵。同理,一個惡的将領手下不會有好兵。這些士兵其實就像一群羊,将領讓他們吃草,他們就吃草。讓他們喝血,他們就喝血。”
智浃在旁邊笑着接了一句,“李老看鵬舉像喝血的将領嗎?”
李八少哈哈笑道,“我自然信得過鵬舉。好,擴軍的事鵬舉作主就行了。不過我要提醒一句,我們的軍糧如果供養五千人,可供二年。如果供養一萬五千人,則隻能供七個月。”
嶽飛胸有成竹地說,“李老請放寬心。今年百姓困苦,我已親見。我不會在百姓的救命糧上打主意。陳古銅不是送了我們十萬石糧食,隻要把那些糧食取出來。明年的軍糧也不用發愁了。”
李八少呵呵笑道,“老夫倒把這茬忘了。那陳古銅一生作惡多端,臨死倒是做了件好事。”
嶽飛早已把陳古銅的藏糧地點告訴了李八少和黃縱。原來彌勒教的軍糧大多藏在各地廟宇道觀的地宮裏。但藏糧最多的地方竟然是虞城縣的常平倉。
當然,如果走進虞城縣常平倉,會發現裏面空空如也。因爲所有的糧食都藏在常平倉被挖空的地底下。這是郭京配合陳古銅搞的一個大工程,準備供彌勒教大舉起事時食用。沒想卻是便宜了護民軍。
不過要想把常平倉裏的糧食取出來,就要先拿下虞城。虞城縣還坐着兩個禍害,從應天府逃過去的楊知府和黃都監。這兩位大爺前兩天已經想回應天府坐衙了。他們領着幾百衙役兵來到應天城下叫門。卻被趙宏兩箭射在頭頂的官帽上,吓得當場就癱在地上。然後灰溜溜地又回了虞城。聽說正在招募壯士,準備和護民軍開戰呐。
嶽飛向來不是被動挨打的性格。既然他們想進攻應天,他就隻好先把虞城拿下來。虞城鄉民這幾天逃往應天的很多,因爲那兩位大爺簡直想把鄉民的樹皮都剝去。
嶽飛很快把護民軍擴充到一萬五千名。其中騎兵三千,以吉倩爲騎軍統領,趙宏花如玉爲騎軍副統領。步卒一萬二,以張憲爲步軍統領,王貴嶽翻爲步軍副統領。張憲仍兼任護民軍副團練使。又以三百老卒組建了一個斥候營,以嶽亨爲統領,趙萬花朝西爲副統領。
這一次嶽飛不再把護民軍鎖在城内訓練,而是以打代練。三千護民新軍雖缺少經驗,但都有文化,充當十夫長還是夠格的。而上萬亂軍有經驗,有殺氣,攻打一般的城池還是可以的。
在短短半月的時間内,護民軍在嶽飛的親自指揮下,迅速席卷整個應天府。所有的縣城都被護民軍一一攻下,虞城,睢陽,砀山,杞縣。所有成股的流寇強盜都被護民軍一一消滅。
楊知府和黃都監在虞城被攻破時死于虞城百姓之手。至于其他各縣的縣令主簿,嶽飛吩咐,隻要是名聲好的,可以繼續當政。
但讓嶽飛極爲失望的是,竟然所有的縣令主簿都死在本城百姓之手。這說明這些官員在百姓心中已經是禍害的代名詞了。一旦有機會,百姓根本不會放過他們。
半個月的攻城略地,護民軍的總人數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又增加了五千餘人。全是各縣團練自願加入護民軍的。但也折損了一千餘人。這些折損的護民軍幾乎全是亡于兇悍的流寇或者馬賊之手。攻打城池反而幾乎沒折損人手。
因爲每當護民軍的戰旗豎立在城下的時候,城上的守軍就開始投降。那些試圖抵抗一下的官員将領都在第一時間被亂萬砍死。
在護民軍初次出現傷亡的時候,嶽飛就開始爲護民軍英魂打造墓地。李八少在應天城南有一處極大的莊園,風景極好,又臨近河流。
李八少把這處莊園捐獻出來,來作護民軍的公墓所在地。
每一個死去的護民軍都有一個獨立的墳墓,也有一塊獨立的墓碑。上面刻着名字,籍貫,年齡,戰殁原因。
在公墓的正中央豎着一塊高大的青石碑,這是從方家的門樓上拆下來的。上面寫着遒勁有力的七個大字,“護民戰士英靈碑。”
這七個字是由嶽飛親自書寫的。本來嶽飛想請黃縱來寫,黃縱告訴嶽飛,他自己來寫更爲合适。“鵬舉,你在護民軍心中的地位宛若天神。由你親自書寫,會讓護民軍更加振奮。”
嶽飛也就當仁不讓。嶽飛雖然沒有專門練過書法,但他寫出的字如刀砍斧刻,氣勢驚人。絲毫不亞于那些所謂的書法名家。
正如黃縱所說,嶽飛親自書寫的碑文讓護民軍振奮非常。特别是那些剛被收編進護民軍的亂兵,他們背井離鄉,看不到親人,也看不到希望。總認爲自己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但在加入護民軍的那一刻起,他們忽然發現自己不再孤獨,活着的時候,有與子同袍的戰友,死了,也不會抛屍荒野,成爲野狗的口中食。他們會被戰友虔誠地放進墳墓,和衆多死去的戰友作伴。
如果說給他們一個墳墓就讓這些亂世之中的可憐人心存感恩的話,那麽在青石碑旁邊建起的高大祠堂則讓這些護民軍瘋狂起來。
這就是嶽飛提議修建的護民軍英靈祠。
嶽飛規定,逢初一十五,知府團練都要來這座英靈祠上香,祭拜埋在這裏的護民軍。而在春節,清明節和中元節,則要舉行公祭活動,應天府鄉紳都要前來祭拜。
這個規定一出,護民軍在攻打流寇時更加兇猛,幾乎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他們的确不怕死了。死了,可以享盡哀榮。自己活着時要仰視的知府大人團練大人都要祭拜自己,給自己磕頭上香。單憑這一點,死了也值了。再說了,常年接受香火,說不定自己小小的靈魂也有成神的可能。
不要怪這些護民軍想得希奇,他們從小聽到的故事就是這樣說的。不管是什麽東西,隻要年久日深地受香火,就會成神。
在不要命的護民軍攻擊之下,再兇悍的馬賊,再狠的流寇,也擋不住護民軍的一波攻擊。當進入七月份的時候,護民軍已經徹底掃清了應天府。應天府重新恢複了宣和年間的太平景象。
應天府平定之後,本來嶽飛想讓護民軍暫時休整,等待宗澤老将軍的招募令。算算時間,宗澤也應該招集中原的所有兵力前往開封,準備應對金兵南下了。
嶽飛沒等來宗澤老将軍的招募令,反而收到了師兄周義派人從準甯府緊急傳來的口信。
“金刀王善率衆十萬離了太康,要去攻打應天府。鵬舉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