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古銅少年之時,和周侗一起投在奇俠金台門下學藝。後來陳古銅因貪花好色,被金台逐出門牆。周侗也和他割袍斷義,不再來往。陳古銅就入了道家,在江湖上消聲隐迹。等到幾十年後再現江湖的時候,陳古銅已成了阿彌佗佛教的軍師,大名鼎鼎的活神仙,方臘造反的急先鋒。和弟子方七兒破宋軍圍剿兵馬,陣斬東南路第一大将郭師中。天下無不知聞。後方臘造反失敗,朝廷全國通緝陳古銅。卻始終抓不到他。
很多人都以爲陳古銅肯定潛藏在某處深山老林,卻沒想此人早已潛入中原,并在應天府發展了上萬信徒。這一次如果不是有嶽飛的護民軍,應天府百姓必将遭難。
陳古銅已經醒了。聽周義說到這裏,冷笑一聲說道,“周師侄此言差矣!我彌勒教乃是應運而起的天道正教,就是爲拯救天下蒼生而來。隻要我彌勒教得了天下,天下間的老百姓再也不會受罪了。”
老孟安性如烈火,聞聽此言,一個大耳光就抽在了陳古銅臉上,“老狗住嘴!實話告訴你,方臘作亂時,我們父子也曾南下,意圖加入你們彌勒教,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結果看到你們彌勒教所到之處,城郭爲墟,村無完村,家無完家,你還有臉說是拯救天下蒼生。我呸。”
陳古銅這幾年雖然受朝廷通緝,但無論潛逃到哪裏,都有無數信徒衆星捧月一般地捧着他。沒想到今天不光被周義智浃生擒,竟然還被老孟安抽了一個耳光。頓時氣得胡子都翹起來,恨不得和孟安拼命。可惜他被綁得結結實實,隻有兩隻腳能慢慢走路。于是眼珠一轉,盯着孟安說道,“你一個江湖莽夫,豈懂天道循環。那是江南百姓該有此劫。與我何幹。再說了,我身爲周師侄和嶽師侄的師叔,怎麽能被你打臉。莫非你自恃武藝厲害,看不起我的周嶽兩位師侄。”
孟安不由一愣,心說自己确實魯莽了。畢竟陳古銅确實是嶽飛周義名義上的師叔。
孟安還沒說話,就聽周義大笑道,“陳古銅,你到了這個地步,還想挑拔我們之間的關系嗎?你不是我們師叔,金台師祖早已把你逐出門牆。我們也不是你的師侄,我父早與你割袍斷交。幾年前你随方臘作亂時,如果我父不是身體不好,早就領我們下江南取你首級了。金台師祖門下皆出豪傑英雄,沒有你這号裝神弄鬼禍亂天下的人物。孟老先生乃我父生前至交,我平時說話,才要喊他一聲世叔。”
陳古銅聽周義如此說,也不再擺師叔的架子了,要不然臉上又會挨孟安的耳光。隻是冷冷笑道,“成王敗寇。我們彌勒教敗了,就是禍亂天下。如果我們成功了,我就是大楚國師。”
嶽飛這時才明白陳古銅的拳路爲何和自己相似的原因。他也明白了恩師周侗爲什麽不向自己提起陳古銅的緣由。在周侗看來,陳古銅無疑是師門之恥。不過嶽飛有一點不明白,既然周義已經不認陳古銅爲師叔,爲何非要生擒活捉,陣斬了不更好嗎?
智浃看出了嶽飛臉上的疑惑,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黃色絹紙,遞給嶽飛說道,“嶽團練使,我們之所以一定要生擒此人,都是因爲這個紙條。同樣這也是我讓你先遣衆将先行的原因。”
原來剛才回城時,周義向嶽飛使了個眼色,說有要事相商。嶽飛就派吉倩徐慶領着數千護民軍,帶着跟周義同來的十幾個江湖漢子,先行回城,而嶽飛則和周義智浃,以及孟氏父子押着陳古銅走在了隊伍後面。
嶽飛接過絹紙一看,上面隻寫了簡單的一句話,“中山府破河北定,速下應天會彌勒。”這十個字寫得很拙劣。絹紙上沒有任何落款,隻蓋着一個小小的印章,這印章卻不是人名,而是一隻九尾狐狸。
嶽飛再三打量,也沒發現這絹紙上有什麽秘密,隻從字面意思理解,可能彌勒就是指的陳古銅。
“大師,恕飛愚昧,不能理解上面意思。還請大師指教。”
智浃說道,“這絹紙是從郭京身上搶來的。”
原來月前中山府被郭京施詭計攻破之後,群豪皆對郭京恨之入骨,誓要殺之而後快。但郭京其時身在金軍大營,防衛嚴密,周義仗着一身高來高去的本領,夜探了軍營幾次,根本找不到刺殺郭京的機會。
就在群豪準備不顧一切全夥闖入軍營,拼死擊殺郭京,爲中山百姓報仇時,郭京卻意外地離開了金軍大營,領着十幾個道人一路南下。
周義等人窮追不舍。終于在太行山道上截住了郭京。但讓群豪想不到的是,郭京不隻會裝神弄鬼,武藝也極高明。跟随他的十幾個道人也都是武功高強之輩。
一場惡戰過後,群豪又死傷了十幾個,跟随郭京的道士卻一個也沒跑掉。就連郭京本人也身負重傷。讓周義等人遺憾的是,還是被郭京拼死逃了出去。隻有孟安無意中得到了郭京身上的一小條絹紙。
嶽飛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就是從郭京身上得到的那條絹紙嗎。”
智浃點點頭,臉色前所未有的鄭重。“是的。據我所知,自從彌勒教主方臘被殺,彌勒教群龍無首,一直沒有選出新任教主。陳古銅已是彌勒教實際的控制者。所以我斷定,這絹紙上的彌勒就是指的陳古銅。”
周義在一旁笑道,“是不是陳古銅,問一下陳古銅就知道了。”
智浃和嶽飛談到郭京的時候,陳古銅臉色就變了。當他看到那個黃色絹紙的時候,臉色變得更是難看。周義把絹紙放到陳古銅面前,一口氣問了四個問題,“陳古銅,這絹紙上的彌勒就是你吧?你和郭京什麽關系?郭京在哪裏?這個九尾狐是什麽東西?”
陳古銅也不再狡辯,但卻是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爲什麽要告訴你?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對我起了殺心。既然說不說都是一死,我幹嘛要告訴你們想知道的東西呢?”
周義看着陳古銅臉上的巴掌印,笑着說道,“死也分幾種。我聽說你在江南作亂時,喜歡把活人架在火上烤,說是烤油。如果把你這個彌勒教的大軍師也架在火上,不知能烤出幾兩油?”
陳古銅吓了一跳。他不知周義是說着玩的,還是真的要這麽幹。烤油之刑本來就是陳古銅想出來的,他當然不想嘗試。所以陳古銅惡狠狠地說道,“周義,你若敢這麽對我,全天下的彌勒教徒都不會放過你的。”
周義哈哈大笑。“陳古銅,你烤人時是何等快意。現在我來烤你也是天道循環。鵬舉,孟林,咱們現在就架火。”
說到這裏,周義暗暗對嶽飛使了一個眼色。嶽飛立即明白了周義的用意。三個人很快把柴火堆好,又在火堆上綁好了一個木架子。
陳古銅這次真的害怕了。他望着智浃說道,“智浃僧,你信如來佛,我信阿彌佗佛。我們份屬同門,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再說佛家以慈悲爲懷,你總不會看着周義他們如此對付我吧?”
智浃嘿嘿一笑,“陳施主,我佛有言,惡人須待惡人磨。”
陳古銅叫道,“胡說。佛祖怎麽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他也不再指望智浃慈悲心發作了。智浃一說出這話,他就知智浃不是那種迂腐的空門中人。
看到周義已經把火生了起來。陳古銅咬了咬牙,終于洩氣地說,“好!周義,算你狠。我說。這絹紙上說的彌勒就是我陳古銅。郭京是我彌勒教的大護法,早些年打入朝堂做内應。至于他現在在哪裏,我真的不知。他本來是要來應天參見我的,但被你們打傷,說不定已經死在半路上了。”
嶽飛看着陳古銅一臉說了實話的樣子,奇怪地問了一句,“陳古銅,你真的想知道自己有幾斤油嗎?師兄,把他架到火上來!”
陳古銅大叫道,“嶽飛,你們不能說話不算話。我已經和你們說了實話,你們不能這麽烤我。”
嶽飛拿着絹紙,走到陳古銅身前,大聲說道,“你說實話了嗎?我看你一句實話也沒有。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從這句話的口氣來看,完全就是命令式的。這說明寫這句話的人不但可以驅使郭京,還可以驅使你陳古銅。據我所知,你們兩個,一個是皇帝欽封的普慶真人,一個是彌勒教的實際掌控者。一個連皇帝都敢賣,一個連造反都不怕。所以我很想知道,到底這個九尾狐是什麽東西,竟然可以命令你們做事?莫非這九尾狐是金國皇帝?”
陳古銅一看瞞不過嶽飛,看到已經燒起來的木柴,想想烤油的痛處,終于長歎一聲,開口說道,“金國皇帝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個有點蠻力的野人罷了。根本不配和我相提并論。”
嶽飛見陳古銅竟然連金國皇帝都不放在眼裏,不由看了周義一眼,眼睛裏有掩飾不住的驚訝。
嶽飛本來以爲郭京和陳古銅都是金國安排到宋國的内奸,一亂朝廷,一亂地方,以便讓金國滅宋有機可趁。但看陳古銅說這話的語氣,好象真的沒把金國皇帝放在眼裏。
周義點點頭,和嶽飛說道,“陳古銅這句話可能沒有說謊。因爲我在金人大營看到金人統帥面對郭京的時候也是畢恭畢敬,而郭京趾高氣揚,根本不像屈身投靠之輩。要知金人統帥可是二太子完顔宗望。憑他的身份,就算見了他爹,估計也不過如此恭敬了。”
周義雖然證實了陳古銅沒有說謊。但嶽飛看着陳古銅一臉自得的神氣,還是有點不爽,說道,“你口氣這麽大,不還是要和金國間諜金先生相勾結。”
陳古銅冷笑道,“你嶽飛也是一代将才,豈不知這是我彌勒教的權宜之計。隻要我彌勒教得了天下,自然會将金狗一打盡。”
嶽飛哈哈大笑,“就憑你們隻會裝神弄鬼的伎倆,隻會成爲女真人的馬前卒。好了,我不想聽這些廢話。現在告訴我,九尾狐是什麽東西?郭京在哪裏?你們的關系?什麽時候和金人勾結的?”